暮春时节,细雨连绵,打湿了青石板路,也打湿了相府门前那两盏孤零零的白灯笼。
祁辰一身素衣,跪在阮卿卿的灵前,已经整整三日了。
他曾是京城最耀眼的少年将军,十八岁领兵击退北狄,二十岁封帅,眉眼间尽是飞扬的意气。
可如今,那双曾映着漫天烽火的眼眸,只剩下化不开的死寂,仿佛魂魄都随着棺木里的人一同埋进了黄土。
“卿卿……”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冰冷的棺木,指腹摩挲着上面雕刻的缠枝莲纹,那是卿卿亲手为自己选的样式,“你说过要等我回来,陪你看遍江南春色的……”
三年前,阮卿卿咳疾加重,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说她身子亏空得厉害,怕是撑不过那年冬天。
祁辰当时正在边关抗敌,收到家书时,连夜策马奔回,却只看到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他守了她三个月,看着她一日比一日衰弱,心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
而阮卿卿看着他日渐憔悴,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夜里常常惊醒,抱着她喃喃自语,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心里更是疼得喘不过气。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更知道祁辰有多爱她。
若是她真的走了,这个男人怕是会跟着她一起垮掉。
于是,她联合了最信任的侍女晚晴,买通了太医,演了一场“假死”的戏码。
出殡那日,她躺在棺木里,听着外面祁辰压抑的哭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棺木被抬上早已备好的马车,远离了京城,她才敢放声痛哭。
这三年,她在江南一处僻静的别院养病,晚晴陪着她,偶尔会传来一些关于祁辰的消息——说他自她“死”后,性情大变,不再领兵,辞去了元帅之位,整日守在相府,对着她的牌位说话。
阮卿卿的心像被泡在黄莲水里,苦得发涩。
她以为这样能让他慢慢走出来,却没想到,他竟是这般执拗。
直到昨夜,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阮卿卿,你阳寿未尽,却离命格所定之人过远,生机日渐流逝。若想续命,需即刻回到祁辰身边,方能化解死劫。”
那声音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却让阮卿卿浑身一震。
她低头看着自己依旧苍白的手,这三年来,她的病时好时坏,始终无法痊愈,原来症结竟在这里?
“小姐,真的要回去吗?”
晚晴看着收拾行囊的阮卿卿,满脸担忧,“祁公子他……若是知道您骗了他这么久,怕是会伤透心的。”
阮卿卿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我不能死。晚晴,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看着他好好活下去。”
哪怕他会恨她,她也要回去。
三日后,京城最大的戏楼里,一场新编的《长生殿》正演到动情处。
祁辰坐在二楼雅间,手里捏着一杯冷茶,目光落在台上,却没有半分焦距。
身边的好友沈知言叹了口气:“阿辰,都三年了,你总该……”
话未说完,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正被戏楼的伙计拦着,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瘦却依稀可见昔日风华的脸。
“让开,我要找祁辰。”
雅间里的祁辰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湿了他的衣袍,他却浑然不觉。
他一步步走下楼,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女子,脚步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