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里各处柜子隐蔽的地方都被打开搜索了,显然灭口的人是想找到什么东西……不管他们有没有找到,这里都不宜久留。
事实上,他的决定是对的。
在他离开后两个小时,祖宅就不知被何人放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桩骇人听闻的灭口惨案一度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但警察最终也没有找到杀人凶手,于是在三个月后,这桩案子被定性为疑案,就此封存。
从头到尾,君度都只是躲在暗处关注事态进展,没有出来与警方接触,因此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
此举虽保全了他不被凶手再度盯上,但同时随着销户他也失去的明面上的身份。
进入组织,则是个意外。
毕竟一个独自流亡的孩子实在是太容易被这种组织注意到了——尤其是这个孩子展现出了非同凡响的身手潜力。
君度在带上平安符不久后,就意识到了这个符不简单——只要随身携带着这个平安符,他就能感受到身体中源源不断的力量,同时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大为提升——大概就是能徒手掰断钢管,跑步速度堪比汽车那种强到不正常的情况。
于是君度被请进了组织。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获得代号并借着组织的势力打听清楚了当年家族灭门惨案究竟是什么情况——是他的那块平安符。
据说那块平安符有起死回生的力量。
于是当地的一个极道组织就……
就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他垂着眸想。
于是在十四岁那年,他在一天晚上单枪匹马屠尽了当初痛下杀手的整个极道组织,一个人也没有留。组织首领当时求他放过自己的只有三岁的女儿,他置若罔闻,手起刀落——
一切都结束了。
回来的路上,他的刀一路滴着血,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浸透了,被风一吹,摸起来有些硬。
他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该去哪里。
最后他回到了那个原先是祖宅的废墟,隐约辨认出当初那棵梨树所在的位置,然后搬开石块,用刀把当初长老们埋的酒坛子挖出来。
一共十二坛,他只喝了四坛。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
酒真是个好东西,他有些飘飘然了,也许这整个世界都是虚妄的,一年前的事只是一场噩梦……等梦醒了就好了。
那天的月亮很亮,却不圆。他坐在废墟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月亮,清辉撒在他身上。
他想起了那个睁着明亮的眼睛、被他一刀结束生命的女孩子,也想起了自己还不太会走路,跌跌撞撞拉着他衣带跟着走的堂妹。
还有会在灯下给自己缝衣服的母亲,会被他上课不好好听气的吹胡子瞪眼,拿着书卷敲他头的长老,会和他一起调皮的堂哥……
他闭了闭眼。
我凭什么放过她呢,他想。
157人,我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人我都曾翻过来仔细比对过身份,他们的眼睛睁着看着我,脸色苍白。
我这一年做梦都是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去报仇。
我凭什么放过她呢。
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为自己,也为那些侩子手们——既然你们没有一网打尽,那就要做好被报复回来的准备——斩草不除根,真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做法。
我就绝不会这么做。
他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拎起自己手上的刀,细细打量。
刀是好刀,白晃晃,寒森森,削铁如泥,吹毛可断——不会很疼的,他想,就是一下子的事。
他拿刀比了一下,又比了一下。
他知道什么角度最快,什么力度痛苦最小,他知道今晚是时候了。
但他还是犹豫了。
他看了眼地下没喝完的八坛酒,有点舍不得,想起去年生日长老说等你成年我们就挖出来一起庆贺。
再等等吧,等到成年,他想,等我尝过了埋藏七年的四时酒,要是到时候还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我再去死。
于是他把剩下的酒重新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