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打电话时没有说让他来干什么,只是让他过来一趟。
他两个小时后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没废话,直接让他带走宫野志保,不管用什么手段——就说是我说的,打晕了也要把她带离这里。
琴酒站在原地没动,深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不知道来之前在干什么,满身的硝烟气息。我推了他一把:“快去!”
他还是没动,像是某类大型动物盯着猎物的眼神,危险而凶狠。我能感觉到他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像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洪水,即将冲破河边的岸堤,又像是支撑着千钧重负的细线,随时都会断裂。
“我不会有事……只是要和苏格兰单独谈些事情……雪莉不适合在场。”我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想法说出这句话的。
他仍旧看着我。
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他慢慢移开脚步,向着宫野志保的研究室,离开了。
过了一会我看见扛着像是昏过去的茶发少女的琴酒重新出现,他坐上研究所门口的车,车子开动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琴酒的车消失在岔路口。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
我转过身,身后正好走来了那位猫眼青年。我率先往地下走去:“我们谈谈。”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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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诸伏景光,我活不久了。”谈话的开始,我这样说。
我们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坐在了餐厅——那是平日里我和他谈话最多的地方。
宫野志保太过忙碌,浅羽飞鸟又心思太多,哪怕他后来极力坦诚地和我聊天,但一个人性格是很难被主观改变的——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也一样。
所以大多数清醒的时间,我都会消磨在餐厅和厨房,靠在门边看着诸伏大厨做料理,或者坐在餐厅品尝他各式各样的创新。
偶尔我们也会聊聊天。聊天内容包括且不限于美食、风景、历史,亦或是枪械、体术、政治,最常谈的是人——各式各样的人。
大概是因为快要走到尽头了吧,我像是走马灯一般回忆起了很多之前遇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有我祖辈传下来的历史,有我幼年记忆中父母那一辈人的故事,还有我在实验室和主神空间中相识的人。我隐去了具体背景,只是从中挑出一些当做故事讲给他听——有些是轻松愉悦的,不过大部分都是悲伤的结局。
诸伏景光也曾问我,为什么我说的故事,故事主人公的结局都是不在了,我当时愣住了,仔细回忆了一番,然后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因为那些人的结局就是那样子的。
他当时的神情让我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他的神情让我也有些难过起来了。
“别这样……”我这样对他说,“别这样……他们只是故事中的人物而已……这是他们的命运。”
他坐在对面看着我——他的眼睛是那种很澄澈的蓝,因此里面的悲伤也尤为明显。他轻轻地说:“可是即使是故事里的人……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完整的一生啊。”
我看着这位坐在我面前的蓝色上挑猫眼青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有些时候我也会说一些组织里的事,我知道他在有意无意地打探情报。
但我不在意。
如果有一个地方作为最后的告别之地,我想可能这里是最合适的。
诸伏景光没有回话,他这两个月瘦了很多,胡茬也乱糟糟的——很明显它没有被好好打理。
他闻言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于是我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