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眨了眨眼,抬起手,摸索着探向对方的脸,刚触到,指尖一片湿意。
明明该痛的是她,这人怎么先哭了?连贴在脖颈的唇,也颤起来。
她指尖跟着颤了颤,身体却在放松,慢慢垂头,以便他咬得更深。
白岐恹恹想,自己真是活该,怎就活成这副,送上门给人吃的卑微样。
这人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蛊。
难不成,就只是因为,这么多年,只这一个人对她好些,她就恋爱脑上头,死心塌地爱上他,连死也不在乎?
但是,他长得合她心意。
若不犯病,行事也合她心意。
不信他会爱上她,早知死亡必然到来,她反彻底放松心态。
在这里,成了她人生中度过最安稳、舒适、不用提心吊胆度日的时光。
她其实挺喜欢这儿的。
得知他要离开,她第一反应不是计划逃跑,而是,那她呢?
从那刻起,她就知道。
她再没办法对他下手。
大脑意识逐渐昏沉。
奇异的是,不知是不是身后之人情绪太过浓烈,与识海产生共鸣,她脑中似出现一幕幕光怪陆离的陌生画面。
似是数万年前的光景。
伴随一声婴孩的啼哭,天门大开,祥云漫天,白雾霭霭的仙山之上,身着白衣的祭司敲响金钟,底下跪倒一片。
“神山,终于迎来神的血脉。”
刚出生的婴孩被抱上高台,人们振声欢呼:“神子,这是我们的神子!”
从婴儿,到蹒跚学步的孩童,再到不苟言笑的少年,他始终被人供奉在神殿之中,焚香贡拜,从未踏出大殿半步。
直到他十六那年,祭司降下神谕,神山将迎毁灭,只有神子才能拯救神山。
离奇的病疫在神山之人身上蔓延,他们如同支脆弱的花,迅速枯萎,化为骨珠,落在神山四处,开出一朵朵银色的花。
恐慌不断蔓延,神山迅速分裂为新旧两派。
守旧派坚定守护神子,不让任何人生出亵渎之心。而以祭司为首的新派,则对神子虎视眈眈。
两派僵持之下,为自救,有人意外将骨珠炼化进普通修士体内,吸食血肉,竟能减缓枯萎迹象,一时人心惶惶,不断有不知情的修士被“供奉”入神山。
可这种消亡迹象仍在继续。
有流言渐起,说若生食神子血肉,便能彻底根除枯萎之症,新派之人日日跪于殿外,要神子出来,给个说法。
“神子!”
“神子!!”
“神子!!!”
从一开始的卑微恳求,最后变为声嘶力竭的怨恨。他不是神子吗?为何不救他们,那神子存在的意义,又该是什么?
银色的花,几乎绕满神殿四周。
直到最后一个守旧派的心脏被洞穿,骨珠落入族人手中,神殿的门,终于推开。
神圣辉光之下,身着繁复衣衫的少年缓慢回头,那双澄澈的眸,还没来得及看眼殿外天空的颜色,便被重重推倒在地。
祭司说,神子不会死亡。
神山之人却怕他的震怒。
初时的迟疑、不忍,待到后面,发现的确有效,匕首便毫不留情洞穿他的四肢、喉咙、脊骨、心脏……
利器不断刺入又拔出,少年被锁链缚于神殿高台之上,似陷入无尽的沉眠,只有接连不断的泪水滚滚落下,化为他心底无声的呐喊。
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