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宛如个旁观者,站在战场正中,看向这场没有尽头的杀戮。
脚边不断倒下新鲜的、残破的尸体,鲜血几乎将她的鞋浸透。
直到第一道惊雷落下,才有人颤颤巍巍垂下法器,惊惧开口:“天罚。”
“巫族预言中的天罚,降临了。”
白岐猛地睁开眼。
眼前光影晃动,温暖的、柔和的阳光洒落在眼皮上,又很快被只手掌挡住。
“你醒了。”楼烬雪温声道。
白岐缓慢转动眼珠,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长发挽在脑后,又因垂头,便有些调皮的发丝落在胸前。
就着从树荫间隙中洒落的阳光,看起来,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白岐勾起他发丝,绕在指尖把玩,微凉细腻的触感真实确切,她因梦中那片战场动荡不稳的心,缓慢平复下来。
楼烬雪抱她的手紧了紧:“怎么了?”
“做了个梦。”白岐抬手抚平楼烬雪微微皱起的眉心,笑,“但我忘了。”
楼烬雪抿成直线的唇,又放松下来,生出些弧度:“那就不去想。”
白岐乖乖点头。
她蹭蹭他脖子,换个话题:“听说药神谷最近有些动荡,具体怎么回事?”
“药神谷谷主与摄魂勾结之事已暴露,但谷内大部分人都对此毫不知情。经各宗派协商,废除魏满一脉,并将知情之人全数关押审问,情节严重者直接灭杀。”
“不过。”楼烬雪语气变得有些严肃,“魏满带着病重的暮朝生,逃了。”
自摄魂之事败露,合作自然失效。暮朝生的命,本就靠这些年窃夺的命数维系,如今失去供给,再无转圜余地。
白岐对暮朝生的感官有些复杂,在她印象中,他是个心怀悲悯之人。
他能对一面之缘的她伸出援手,也能在云京城,为那个快失去希望的孩子,开出春日的花,甚至在孢子生出的幻境中,依旧对她毫无保留,这样一个人……
白岐:“他对这些事,知情吗?”
楼烬雪沉默良久:“知不知情已不重要,他身上背负的,是近百年的因果。”
又怎能因一句不知情,便能抵消。
“我今日,是来同你短暂告别。”
楼烬雪的下颌支在白岐脑袋上,声音有些闷,颇为不舍:“最近探查到魇村附近又出现邪魔踪迹,还有人在周边见过裴阙的踪迹,我得去看看。”
裴阙是药神谷大师兄,他是不知情之人,宗门并未对他设防。
没料,他竟然乘各宗松懈之际,助魏满逃走,事情败露后,他也逃了。
寻到他的踪迹,或许便能顺着蛛丝马迹,追查到魏满两人。
听到魇村,白岐心思微动,她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似意识到语调太过激烈,楼烬雪尽可能缓和道,“你近来状态不太好,等你好些,你想去哪儿我都不拦你。”
白岐不给他面子:“你拦不住我。”
她现在修为高得可怕,从归元宗去魇村,动用瞬移,不过眨眼间的事。
楼烬雪无奈,放低姿态:“求求你。”
真不要脸啊。
可白岐还偏偏吃这套。
她抬起脑袋,狠狠咬住楼烬雪的唇,含糊道:“那让我收点好处。”
阳光恰好,虫鸣恰好。
树影摇动,连带树荫下的躺椅,也在这片恰好中,嘎吱作响。
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