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子在朝中德高望重,怎会被奴一般拖来?
帝辛这才开口,语气极沉,压倒众人,“父师,你侍奉先王,又看顾余至今,乃是大邑重臣,不但上下敬服,更食万民朝奉。今时今日,却为何反而叛国为贼,去做周原之犬?!”
这话一出,在座无不惊诧!
殿中死寂。
“冤……天子圣鉴,我冤……”
“冤?你有一仆,唤作孔仄,他采车二百,说是你封地私用。余问你,这二百车,如今在何处?”
箕子并不知这二百车一事的败露,起因还是在小亚婵。
原来,小亚婵跟周原车去密须国时,却见那里许多战车眼熟——不论是青铜毂饰,还是铜轭首颈,皆是大邑才有、才造得出的独特样式。
她初时并未多想,以为是天子赏赐,后又想起运粮之车好似才是天子赏赐的样式,遂告知妲己。
妲己归来,亦将此事转告帝辛。也不必太费周章去察——大邑之内短期采买了大量车的贵族,仅有箕子一人而已。
帝辛勃然大怒,便连夜派出费中与理徵。
二人发觉那负责采买的掌事孔仄自有宅院,便将其捉来。孔仄在箕子府上颇有脸面,怎当得起重刑审讯,才剪了一根手指便全招,将箕子向周原供车二百,又还赠了夔贝、弓箭之事抖得干净。
箕子此时哭嚎辩说:“我是为封地所采,车自然在封地。”
帝辛抬手,两戍卫已将遍体鳞伤的孔仄拉了上来。帝辛并不看他,只冷声道:“如实说来。”
孔仄已奄奄一息,却仍将事情原委又断断续续说了一遍。
殿中之人无不震惊!
天子更冷笑:“父师,据说,你所宿的那嫽奴,好似也是西伯侯昌先前所赠?”
箕子早吓软了,嘶声道:“天子!孔仄这劣仆,皆因我罚他,才将我构陷,天子万不可信!定然是他被周原之人收买,擅自将我所采之车转而赠之!至于那奴,不过是个礼,我、我绝无旁意啊!!!”
“哼……”妲己忽地低头,雍容笑了,声线潺潺雪水泛冷,“即便这仆真有贼心,送出十车,就已过于惹眼了,如何敢将二百车全送?父师即便分辩,也莫要太过荒谬才是。”
箕子脑中一麻,抬头望向妲己。
是她。
——近来去过周原之人唯有她!
定是她在周原见到所赠之车,而后推断出来!
果然,这大祭司是天子所选,自然万事为天子着想,且其身负仙力,才对他所为全然知晓。
或许,或许是先祖告知她?
箕子后脊发凉。
可他无错,他是真冤!他一片忠心,不过是为了大邑,为了亲族!
他无非是为叫武庚登位,他只是叛了帝辛,何曾叛国?!
忽地,他一跃而起,指着妲己大骂起来:
“妖妇!你祸乱大邑,迷惑天听!是你引诱我等去亲近周原,如今却又反咬一口!你教唆天子疏远贵族,亲近贱奴!你将我这忠心之臣构陷,究竟是何居心!”
涕泪俱下时,他更悲戚望向帝辛,“天子,莫非真因妖妇一面之词,就将数十祀的恩情抛却?!论亲,我乃你叔父,论位,我乃大邑父师,怎可叫我受此奇耻大辱!”
小臣之内,诸如琴应、鲁启等臣素来受箕子提拔,与其甚为交好,此时面露不忍,有求情之态。
但这样的斥责之语,妲己前八世已听多,如今听来毫无波澜,甚至想笑。
何况她昔日试探,颇为隐晦,莫说微子等人大约早烧了那绢帛,便是留着,也作证不了一星。
她捋着发梢,悠悠笑道:“父师自己窃国,可莫要胡乱攀咬。你说我引诱你去亲近周原,这话从何而来?有何凭证?你说我将你构陷?是如何构陷,索性剖来听听?如今理徵也在此,其素来秉公断案。若你真有冤屈,他定会还你清白。”
箕子张口结舌。
妲己“哼”了一声,目露鄙夷:“怎地,又说不出口了?”
忽地,箕子猛转身冲向一旁,一把抽出一位少亚佩剑,大喝道:“妖妇误国,我杀了你!”
“铛——!”
一声余颤,帝辛佩剑虽已拔出,却反而是武庚执剑应上,抬剑格下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