嫷长勺悲苦叹气。
此时,鄂顺已将书信看毕,知晓大祭司归来,周原有反意,箕子通敌被贬,天子又将恶来召回……
想不到后方生了如此多的事。
俊脸微沉,他又看了一遍时,手不自觉地在「大祭司」三字上拂过。
目光因此也变得温柔了几分。
只要东夷战事结束,他就可见到她……
虽然她无情跑掉,到底他也有错的时候,就只当抵消……
反正不论如何,只是舍不得怪她。
嫷长勺却忽地生硬插嘴:“定然是大祭司要召回恶来的。”
薄薄眼帘抬起,狐目瞪了她一眼。
“你瞪我作甚……”她不服气,“他还是大亚时,大祭司就对他有意,赠他发带。如今信使也去恶来处了,他们出发更早、腿脚更快,约莫他已在向回赶了。”
“嫷,”鄂顺叹了一声,“国事当前,大祭司并非不知轻重之人。调恶来归去,是怕国内空虚,引得周军趁虚而入罢了。”
嫷长勺张了张嘴,忽自觉渺小,有些惭愧,随即才低声道:“我知……”又道,“我从不曾疑大祭司是为国,她毕竟是先祖派来的仙人……”
她如今也身处矛盾里:既对大祭司充满羡慕与崇拜,又觉得她既然有了恶来,鄂顺就该清醒些。
鄂顺将书信收好,冷淡说道:“书信送到,你该归去了。”
她抿唇,胸内忽地也生出汹涌豪情来,疾声恳请:“顺,可否就叫我就此留下?你是少亚总事,你有权决定我的去留,便是我母与天子也不会说甚。叫我留在你军中罢,我也可杀夷人,护大邑!”
鄂顺断然拒绝:“绝不可。你休任性,莫要久留。”
“我并非是任性,我也是武士,我很擅操戈!”
鄂顺见她激动,只好又缓和了语气:“上阵杀敌,绝非易事。哪怕是我,也是从小国征战开始。你有此心是好,但你年纪小,日后总有机会,何必急于一时?再者,你若在此处,我还要分神来护你。”
嫷长勺听他说得在理,心里的热火便渐渐冷下了,再三坚持不成,只好作罢;但出帐之前,又站住问他:“你可有信或物件要带给大祭司?我可帮你一并带回。”
他迟疑一阵,抬手,缓缓将耳上的松石摘下递去:“大祭司喜爱这耳坠,这也是我心爱之物。如今刚好重新编过,就给她带回罢。叫她看到这个,就可记起我……倘或我有不测……”
“顺!”嫷长勺脸一白,“你休要胡说。”她一把夺下那耳坠,“我给她就是,但我会告知她,待你归去后,就要同恶来争个你死我活!”
鄂顺只是无奈笑笑。
嫷长勺一路出寨,即便望着旷野高空,心中也依旧沉重。
其实不必鄂顺教给她厉害,母对她说过,此一战东夷也拼尽全力,势必要苦战许久。
随行的封地武士上前来请示:“公主,可要归去?”
嫷长勺不舍回望寨门,许久不曾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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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一日,周原自黎国开始撤兵,崇国也开始从鄠国调粮草运回。
崇虓暴已非司粮之职,却仍还是运粮小吏,故而也一路随行。
眼看着司粮正在称重、装车,他心中憋屈,自走远去一旁树下去饮酒。
他的官职,如今虽是押粮军里的最末等,但毕竟身份不可小觑。崇国素来有句俗语,「饿死的老虎比狸大」,如今他自去歇着,也无人敢招惹这大狸。
崇虓暴自饮了三碗酒,烈酒下肚,火辣辣一路,更叫他心中有火无处发。
近来不如意的琐事太多,他竟不知该为哪件事痛苦才好。
——伯父已是崇侯,位列三公,好处吃尽,却一粟米也惜吝。
——那好衣,我才穿了几日就被彪抢回,伯母更偏袒护短。
——仆从还纷纷传言,说大祭司幸了彪……
崇虓暴嫉恨得直想咬碎彪的骨!
彪就是个生瓜,会甚花样?懂甚趣味?大约连腰上用力也不会!大约一碗酒的时间也就败阵了!
大祭司竟相中他,是看他会歌,又生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