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日妚姜携礼来见,无异于释放了一个新信号——周侯发欲娶妲己,已是势在必得。
既然连大妻也来提亲,且君侯如此将妲己看重喜爱,这周原女主之位将来花落谁手,倒很是难说。精明的臣子与贵族闻风而来,无非是要提前混个脸熟,日后再巴结求事,才好开口。
妲己忍耐着应付了一日,便只觉烦乱;若欲不见,他们又在门前长久候到天黑,总之不肯离去。
她终于受不得,这一日天才蒙蒙亮,便去寻周旦,硬是一路闯进他卧舍,说要去关隘外骑射散心:
“我来周原时,曾见一处水草丰茂,你我去那处猎些狸兔!我需躲开那些人,哜哜嘈嘈,甚是烦人!”
牀上,周旦一脸窘红慌乱。
原来,他那日吻得太久,大受刺激,夜夜要起来洁身,后来早索性赤条条睡了。此时,冷不防她忽地闯入,比归还自己家中还自然,倒惹得他先臊了,慌着扯薄衾来遮。
长腿肌肉结实,腹上线条延伸至衾中,脊线弓着,无比狼狈。
虽羞臊,又见她长发高束,短衣短裤,飒飒之姿,明眸清光,心中早无限爱慕,岂有不从的?于是忙先叫人将她请出,自己则起身洗漱过,召起犬马,携酒带食,与她向东而去。
此一时正是:远山如黛,溪水如练。远山如黛,虽墨石难描画,溪水如练,虽巧娘不堪织。行人策仗露沾衣,牧童横笛陌上去。交生条梅,并秀棠棣。
妇采葛于阪,夫耕犁于陌。栗林成行雾濛濛,漆树斑斓嗅异异。正是厥川和润泽沛然,观草舒展滋繁地。
如此一路行至关隘来。
周原关隘也与大邑不同,有石墙高垒,戍卫巡视,其外挖深沟,埋地刺,做陷阱。
眼见是公子与大祭司出关田猎,戍卫并不敢多问,忙落下吊桥放行。
如此向东再奔走二里,就见溪流潺潺,出于深谷,或为漱玉高溅,或为游龙蜿蜒。荇草飘飘,蒲苇摇摇,榆荫各处,云岫未消。好一处雁过鹿鸣,簌簌灌乔,深林古木,岁寒不凋。
周旦见到这处,倒先笑了,“我当是何处,此处委实甚为幽妙,我幼时与兄长亦常来。先父在时,也爱在水畔垂钓……”
说到这,他忽地想到死去的父兄,猛地一顿,不再言语。
归来周原后,他再不曾来过此处。
目之所及,溪缘向林处,有一处旧舍,正是昔时为周昌所盖,内里用物一应俱全;此时爪等人也认出此处,自觉进入收拾,换上新物……
妲己早已取了网,正溪水中捕鱼,小腿浸在水间,似两条玉白莲藕。
周旦心中看来波俏,却不喜仆从也看,只叫爪将酒食与猎犬留下,领人去远处守卫。
待人离去,他才挽起裤腿下水,叮嘱她:“此处鱼虽大,刺却也多,若是要吃,只吃肋上一点足矣。”
她难得笑意发自肺腑:“既如此,捕两条也就罢了,还是要猎兔子来。”
周旦心头也如溪水润过,涟漪不断,心中暗道:莫非你真是狐狸,如此爱食兔。
妲己与周旦皆是骑射好手,初时还以猎兔为赌,之后眼见不相上下,又去猎雀,直到鞍上猎物渐多,这才尽兴折返屋舍前。
周旦已热得脱去上衣,在溪畔将鱼兔料理。瑶草香兰掩映,肌肉线条因力而起伏,手上熟练剥皮开膛,水中涮净,穿上树棍,放在树叶上。
眼见猎犬左右转圈急切,又“嘤嘤”求食,他也垂怜,先割了一条兔腿予它。
料理好回头时,正看到妲己正蹲在那处生火,脸上花黑几道,又被浓烟呛得咳嗽。
他笑了,目光再难移开,只柔和盯着她瞧。
天地苍渺,宇宙浩瀚,而人生百年,不过弹指之间;能寻到身心契合之人,何等艰难,若能与她生活在此处,此生也无憾……
他昏昏然心想,我从未如此爱慕过一人。
可一想到兄长或许也是如此心境,又暗暗含恨。
火终于弱弱燃起,周旦将鱼与兔胡乱架上,笑道:“火如此小,要多久才能熟。”
妲己侧脸看她,分明花狸一般,却正色道:“谁晓得这林中草木如此潮?能升起火来已是不易。”
他呼吸渐热,低声道:“可我腹中甚饥。”
半是可怜,半是引诱。
想了想,忙又低哑补充:“求你。”尾音发飘。
这两字一出口,腿内已先充血。
他此时模样,大约也像极了那焦急转圈的猎犬。
她有些无奈,虽知晓他定然忍不了一日,却仍似笑非笑道:“公子可莫误会,也并非每次你求,我都要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