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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肆之内,虽鱼龙混杂,却也仍有许多小儿小女在此处长成。
一群孩子活泼泼跑过时,口中叽喳念着:
“鬼巫鬼巫,通天之术。鬼巫鬼巫,大邑之福!”
吕尚正在门外浣手,听到这童谣,神色一紧。
妚姜在园内也听到,笑说:“这鬼巫,近来倒是人人皆在谈论。”顿了顿,她试探道,“我听闻,鬼巫的奴杀了一个公子,不但惊动崇侯公子,还引来了王女,最后不了了之……”
妚姜是故意有此一说。
先前她为菓偷求情,被吕尚斥责,恹恹多日。如今鬼巫为杀人之奴求情,甚至杀的是贵族,她倒要听父会如何评判。
可吕尚只仰头望天,低声道:“天时未变人已变。上至天子,下至乱肆。这鬼巫之网,铺得太快、太密……只怕她要取我性命,也易如反掌。”
妚姜一惊,“父,何出此言?”
吕尚察觉失言,忙看看左右,将女儿引入屋内。
妚姜急问:“父,你莫吓我!”
沉默良久,吕尚反而看她:
“妚,你为何从无一刻怀疑,你虽是屠户之女,却可与周原公子轻易结姻?”
妚姜一怔。
怎会无怀疑?
她还自小就察觉,父教养她过于苛刻——
求仪态、求识字、还求品格高洁;
不许她晒烈阳,不许她洗冷浴,还要买来羊油为她搽手。
再大一些,她更发觉自己左右邻里也非普通屠户,他们皆强壮异常,对父极为尊敬,还在暗中将她保护。
西肆这里狼奔豺肆,按说她这等娇兰该活不过三月,可她自小到大,莫说歹人,连腰包也仅丢过两次。
她还知,父向宗庙贩卖牛骨之时,常常藉此与贞人们结识;还有那小臣胶鬲,本是东夷人,在临街贩卖咸鱼与粗盐,父却不知用了何种办法,竟然让事官辛甲将他举荐入内廷做了小臣……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父实则既有人脉,也有手段,但他却非要屈居于此。
再想到她与邑的结识……
她忽地心头一紧。
莫非,连她与公子邑,也皆是父的棋子?!
父究竟欲意何为?
吕尚见她茫然不语,失望叹息:“你日夜在我身畔,仍旧懵懂。而那鬼巫才来大邑不过月余,却已看破。”
此女操控人心,一来就在宗庙挣得一席之地,又将触须广至。
此女长袖善舞,将眼高于顶的王子、公子、乃至于性格孤僻的大亚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第一次异常来访,他就该警觉。偏那时他并不知晓,此人心机,并不在他之下!
公子与屠肆之女的诡异结姻是引;
他的羌人身份是线索;
鬼侯梅伯之死是启示;
天子与贵族之争会为她推出结论。
帝辛得此妖人,戬商难矣……
“父,我不解。”妚姜惶惶问,“你,你心中到底是何打算?”
他这才一字一句道,“妚,你听好。我要你为天子之后。”
妚姜一怔,还以为父要将自己献予帝辛,正欲反抗,忽地,脑中好似一瓢冷水浇下,令她生出更深的寒意来!
“父,你,你是说……”她眼中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