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身衣物……看来无辰并未向她坦诚之事,大抵与身份有关。
话本中常见的仙门世家之子,开局自带上一辈定下的婚约?不,燕无辰的一身气质并非条框甚严的世家所能养出。
传闻中活了不知几千年的老妖怪,一朝动了凡心如老房子着火?这……年龄差太大,应该一开始就不会有共同话题才对。
自上界下凡而来、于此界渡红尘劫的无情道上神,以多情入道、斩情丝飞升,专门霍霍无辜女修?
褚眠冬:……拳头硬了:)
便是此时,一纸封皮金灿灿的信笺钻入窗棂,晃晃悠悠飘荡间,高调地落于桌案之上。
那信笺的作风与它的外封一样高调,甫一落于桌面,便夸张地翻出几个纸花,自己将自己展开了来。
褚眠冬心说自己并无这般张扬的一位友人,本不欲窥探燕无辰的隐私,奈何那信纸几番花活间,好巧不巧叫她不经意瞥见了其上大剌剌写着「凌云宗掌门」几字的一角。
……凌云宗?
褚眠冬自然还记得自己先前「拜入凌云宗而不入」的“壮举”。
实话说来,褚眠冬觉得,就任何一个修界宗门的傲然颜面来看,这番“壮举”都应该足以上了对方的黑名单——「此生再也不收」的那种黑名单——更何况还是身居修界万宗之首,一向不缺门徒的凌云宗。
如果燕无辰是凌云宗弟子……
褚眠冬的神情有些微妙。
再说这「掌门」二字,既然是在书信首末,且并非敬称,想必便是写信者的自书落款。也就是说,这封信笺是凌云宗掌门写给燕无辰的。
寻常弟子自然不至于引掌门亲自动笔提书,写与别宗友人的信笺亦不必特意带上掌门之名。
而据闻凌云宗掌门沉瑜并无子嗣、亦无亲属,那么,燕无辰便多半是与沉瑜较为亲近的同门,譬如同在一位师尊坐下的师兄弟。
但现任掌门沉瑜是凌云宗前任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并无同门亲师弟;仅有前任掌门之师兄座下的一个独苗,能与沉瑜算得上同辈的表师兄弟。
这个人的道号,褚眠冬非常熟悉。
纵横三界之间、声名如雷贯耳,十五结金丹、三十成元婴,仅用八百载有余即修至大乘、半步飞升,被全修界尊称一声「师祖」的天才,凌云宗云酉仙尊。
也是她差点便拜入他座下、喜提「大卸八块,神魂俱灭」结局的,她曾经的准师尊。
褚眠冬:……
褚眠冬:你们凌云宗,套路太深。
她冷笑一声。
再也不顾及是否窥探了燕无辰的隐私,褚眠冬径直取了那信纸来,便见抬头果然是「云酉仙尊」四字,信中客客气气地言及,距师祖为追徒下山已近一载时日,询问师祖何时回宗,又带不带徒弟一起回来。
褚眠冬:呵。
徒弟?
真是好极了,原来他从一开始便根本并非将她当作平等相交的友人,而是一个「心性不定」、「被花花世界绊住了脚而无心修炼」、「需要劳烦他这个当师尊的亲自下山追回劝导」的「小徒弟」。
原以为的宿命相逢,原来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
她把他当作平视的友人、可能的爱人,他却将她当作俯视的后辈?
他所谓的「心悦」,又是怎样的心悦?师尊对徒弟的「教徒如教妻」吗?
何其可笑。
这一瞬间,褚眠冬只觉得,相信他明白她的所思所想、共她之所愿的自己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她深深吸气,复深深呼气,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要冷静」。
现在不适合思考,容易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褚眠冬:…………
不,她冷静不了一点。
褚眠冬取了笔墨,在那方金灿灿得近乎嘲讽的信纸背面写上潦草的「勿寻」二字,便回房打包了细软,径直离去。
换凌云宗的师祖装束来见她作甚?唤她一声“好徒儿你可愿随我回宗”吗?
他爱穿给谁看便穿罢,反正她懒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