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西受之有愧,抱着白云给他回了一个。
等小崔走后,姜南西一个人静静坐在树下,看着那些从名字到包装都荒唐至极的保健品,看了好一会儿,她蓦地笑出声来。
保健品是假的,但人的善良和知恩图报的心,都是真的。
宁衡远回来以后,姜南西将这件事告诉他。
“这孩子。”宁衡远淡说了句,然后他扫眼桌上花里胡哨的保健品,招呼姜南西道:“走小西,帮着大哥把这些东西扔了。”
姜南西点头:“好。”
还有家里的那些,放床底下的,塞柜子里的,藏犄角旮旯的,一股脑全扔了。
之前不扔是为了让小崔相信,相信一位退休教授真的会买这些来路不明的三无产品,现在孩子学费攒够了,这些东西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宁衡远拍拍手上的灰尘,语带欣慰地说:“也是个好孩子。”
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资助,而是通过这种方式帮助小崔,姜南西没有问,世间人本不同,各有难事,各有渡口。
她想问的是另有其事。
“大哥。”
宁衡远双手背在身后,因为小崔的事儿,心里正美着:“啊?”
姜南西问:“为什么每次您修剪完那个盆栽,好像都忘了拔里面的杂草?”
“嗐!那个啊!”听到这个问题,宁衡远先是明显愣了下,而后他笑了笑,说得自然平缓,“以前呐,老有个人老说我手笨,养这些花花草草不如她,那你说万一,我要是把这盆栽拾掇得太好了,怕她脸上挂不住不是。”
宁衡远声色悠*远,似是从胡同里穿堂而过的风,也像穿过漫长回忆的午后的太阳,黄澄澄地落下来,把回去这段路的时光都拉得慢慢的。
“我笨就笨点儿吧。”宁衡远说,“这点儿面子,咱还是要给她的。”
姜南西没再说话。
她脚底踩碎几片枯叶,声音咯嚓咯嚓,仿佛是岁月轻轻的叹息。
临近傍晚,炖上绿豆粥后,没什么事儿,姜南西陪宁衡远坐在小院门口,卖鸡蛋仔。
这里不是繁忙的路口,离景区还有段距离,半天看不着几个游人,宁衡远做了一锅鸡蛋仔后就不再忙活,上旁边小卖部开了两瓶北冰洋回来。
八月末出伏,北京的天气褪去潮湿和闷热,坐在阴凉下,风意舒爽。
太阳的余温烘烤大地,熏得人懒洋洋,说话也懒洋洋。
屋檐下,宁衡远摇着老蒲扇,问姜南西:“过几天就走啦?”
冰镇后的北冰洋,味道冰爽迅猛,姜南西被刺得微微眯起眼睛:“嗯。”
宁衡远问:“不再玩一阵子了?”
姜南西笑着说:“再玩就玩物丧志了,得努力啊。”
“努力是为了什么?”宁衡远手里的蒲扇停了一下。
姜南西望向对面院墙,想了两秒,能想到的东西太多了,理想,生活,未来,一时无法总结,只能小幅度地摇头:“说不清。”
宁衡远倒一脸洒脱:“那就不努力了。”
“那别人都在努力,我也得努力啊。”姜南西玩笑似的口吻。
小年轻的想法,宁衡远哪能不清楚,他哼笑道:“别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人努力不是你一定要努力的理由。”
这话像一绺细微的电流,轻若无物地划过心头,却叫姜南西无意识地轻蹙下眉,想要说什么,但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单薄无力。
她垂下目光,凝神停了停,玻璃瓶身的水珠滑入指缝。
胡同里走过几个游人,谈笑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带来一阵短暂的喧闹,有人问:“鸡蛋仔好吃吗?”
宁衡远音量拔得高高儿的:“肯定好吃,我家孩子一顿能吃好多个呢!”
姜南西配合道:“好吃!我一顿能吃好多个呢!”
游客也活泼:“看你漂亮我信你!”
人群走后,宁衡远坐下来,继续跟她说:“不能总是跟别人比,一比就容易着急。”
姜南西问:“那要是,因为自己想做的事情而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