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行空的幻想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编导作品。
“长大之后发现,原来这叫生命力。”她转身,双手搭在身前的栏杆,风把她的发尾高高扬起,眼神不再倦怠,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激动,“万物有灵,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能活出属于自己的生命力。”
这些地球上,与人类休戚与共的芸芸万物,无论多渺小,每一个都是应运而生,都是值得看见的存在。
不完全是宁朝的话点醒了她,而是误打误撞故地重游,姜南西找回了年少夜爬的感觉,一腔孤勇,说走就走。
“所以你刚刚跟我说那些的时候,我就在想。”看着下方堂堂正正的北京城,姜南西突然眼眶发热,“我还是,很想当个纪录片导演。”
少年心气不可再生。
——那就点一把火!烧掉灵魂的荒原,让理想的星火永远长明。
怎么烧,谁管你!
宁朝侧目,凝视着身边的姜南西,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明亮,又不一样,现下,她眸光生动,像跃动着一簇期望的火种,煜煜燃烧在广阔天地。
他觉得自己错了。
姜南西其实很好哄,只要愿意听她说话。
宁朝转头,看回这个已经生活很久的城市。
风扬万里云,他从没这样看过北京。
和此刻的姜南西一样,陌生,热烈,而难忘。
良久,宁朝说:“姜南西,别委屈自己,做你想做的事。”
回去时,两人坐的地铁,这是宁朝今天租车的原因。
按照国际惯例“来都来了”,应该要体验一下北京最美有轨电车——西郊线。
上车时已经临近黄昏,姜南西感觉自己的能量悉数耗尽,拉下鸭舌帽盖住脸庞,脑袋后仰瘫在座椅靠背上尝试恢复元气,宁朝坐她身边,用手机处理工作事务。
窗外霞光绮丽,玻璃的影子一道一道拂过两人肩头,气氛安然,时间走得缓慢。
车厢摇摇晃晃催人入眠,而帽子下,姜南西睁着俩大眼睛,异常清醒,开始复盘今天在山上说的那些话。
过了不知多久,她抿了下唇,想了想,然后小小地叫了声旁边的人:“宁朝?”
“嗯?”宁朝盯着手机没有抬头。
姜南西犹豫不定:“你说,我真能成为一个纪录片导演吗?”
听到这句宁朝就笑了,他完全理解她。
当勇气一股脑达到峰值,能够维持一阵热血的狂欢,可激情退去,真正冷静下来之后,又会陷入退缩和纠结,这是她长期回避性格的后遗症。
宁朝收起手机,他往下坐了坐,跟姜南西一样的姿势,把脑袋搭在椅背上,闭着眼,听车厢运行时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他语调松弛散漫,在晃动的车厢里听着无比轻柔:“大胆点儿,也别纠结,只管做你想做的事。”
“要说教了吗?”姜南西调侃,闷闷的笑声从帽子底下偷跑出来。
但她知道他不会。
只不过每次在手机上刷到这类话题的心灵鸡汤,就会看见那些博主端着“人生导师”的架子,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教,一口一个“你应该”“你必须”,好似众生皆醉他们独醒。
姜南西每次看到都要翻个大大的白眼。
“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宁朝也有点累了,轻笑了下,声音散散慵懒,“这也是做你想做的事。”
果然。
姜南西嘴角上扬,扯出一个释然而安心的笑容。
身上泛起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心里似乎有一种踏实而平和的,绵绵不断的细语,盖过了来自尘世的所有杂音,惟有心跳,在一片寂静中,叮叮咛咛,回荡出一个名字的涟漪。
静静坐了会儿。
姜南西说:“我待会儿想吃紫光园儿。”她学他的京腔,也不管学的准不准。
宁朝听得想笑:“吃。”
她说:“我*想爬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