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北说了句抱歉,接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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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随着迅疾的暴雨减消,气温也慢慢降下来。屋里很安静,为了避免又偷听人电话的嫌疑,叶青溪起身,把空调关了,将各个房间的窗户统统打开。
湿热的风一下子透进来,吹得脸上像罩了一层暖纱。
陈轩北收线后,对叶青溪无奈道:“他猜到我来这里,不依不挠,找借口想来找我,恐怕又要跑来纠缠你。我先回去了,省得他在这儿丢人,又让你为难。”
叶青溪这才想起摸起自己的手机来看,果然未接来电好几个,都来自陈轩南,格外反常。只是自己手机这阵子处于睡眠模式,没有提示而已。
陈轩北走得很急。
叶青溪也没有挽留。
事实上,她还有点沉浸在刚才的气氛里,没回过神来。
她有点疑惑,自己跟陈轩北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又像是暧昧,又好像亲密无间、默契很深的恋人,可同时,又其实根本没确认什么关系。
回过头来再往前看陈轩北的态度,也有点让人捉摸不清。
他曾或隐晦或直接地表达过对她的喜欢是没错,但另一方面,他也从没有特别积极主动地追她,表现出迫切想跟她在一起的意图。
而且,分明所有证据都指向他很可能就是当年跟自己无话不谈的笔友,可为什么每每尝试触及那段时期,都感觉他有点回避?
这种说不出来的愁绪像雾一样萦绕在她心头,久久不能消散。直到半夜,她辗转许久后仍然未能入睡,突然才意识到一件事。
——对感情向来放任自流的自己,现在竟然在期待、渴望和一个男人尽快确立关系。
偏偏还是最不应该走近的男人。
前任的哥哥。
但最近她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不会在看向他时,想起陈轩南了。
如今在她心里,他们是两个如此截然不同的人。根本无法混淆。
她睁开双眼,心情有点复杂地摸索出手机,点开Q-Q,再度点开布洛德的头像,凝视很久。
人在夜间最容易变得感性。
冲动之下,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hi,最近还好吗,朋友?】
*
高二开始,与布洛德的通信持续了整整一年。
他待她自然友善,平等视之,丝毫没有其他同学抱怨自己的笔友那种敷衍、傲慢、不屑的态度。除了字迹有时过分飘逸,需得仔细辨认。他文采斐然,信件总是洋洋洒洒,行文优美又有趣。
叶青溪怀疑,他也把与自己的通信当成了写周记。他与她而言是个树洞,反之亦然。
他的迷惘与困惑大多在于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对什么看似都做得不错,但又都兴致缺缺。
这事儿对他弟弟来说很简单,只要向他看齐就行了。可对于他来说,很难。
他说大多数人对他寄予太多不属于他自己的厚望与期待,他有时会心生无力感,认为自己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好像是自己给自己逼到了绝路上,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摆脱那些沉甸甸的以爱为名的压力。
另外,他时常觉得心里不平衡。
当发觉自己努力许久做到的事情,被别人评价为理所当然,反而不受重视。
而他的弟弟只要稍有进步就会赢得父母及周围人的大加赞赏。
他当然明白这是一种鼓励策略,但难免会倍感失落,当别人把他的一切优秀都视为平常。
他们对弟弟的偏爱不要太明显。
叶青溪对此当然感同身受,甚至她早已习惯。只是因为江江的死,她的心境反而更加复杂。
但总的说来,某种程度上,他们惺惺相惜。
高三最后的冲刺阶段,布洛德主动在信里提出,接下来需要全力以赴对待高考,一定要不留任何遗憾,所以要暂时中断。但是把自己的Q-Q号留给了她,会在高考结束后在Q-Q上等她。
叶青溪自然答应了。
并且对此满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