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扶桑再次佯作恍然大悟:“居然也很有道理。”
玄镜听她敷衍,急促尖叫:“宴如是!你来评评理!”
宴如是却挑开马车珠帘,蹙眉看向远方,轻声问:“师姐,你有没有感到什么动静?”
游扶桑屏息一瞬,即答:“只是小山贼。”
战乱间,穷乡僻壤才更出极恶之贼。
宴如是不敢掉以轻心,垂眸须臾,一缕赤光已从掌中浮现。
赤色的灵息盘绕在她指尖,迅速凝结成一张通体朱红、羽翼状花纹缠绕的长弓——
冷风卷雨,宴如是拉弓无箭,空弦之上燃起一道火焰般的灵矢。
弓弦震响——
火焰在指尖炸开成簇。
嗖——!
灵矢挟带火息,破空而出,在空中化作凤凰振翅之形!
一瞬间天地屏息,方寸间雨水还未洒下,四野已腾起焦土之气。
只一箭,山林寂静。
千步之外,数十山贼几未觉察闪避,已被贯穿灵台,倒地之时,身上仍带着烧灼的残焰。
于是山道只余雨声拍叶,火星残烧。
宴如是微微喘息,掌中是残火将散的弓身,周蕴在她身侧咋舌:“用灵矢对山贼……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一些?”
宴如是吁一口气,坦诚道:“我也未料想会有如此大威力。”掌心余温未退,她仍在回味那般箭矢惊风的感觉,于是狡黠地眨眨眼,看向游扶桑,尾巴翘到天上去,“怎么样,师姐,我厉害吧?”
游扶桑勾起唇角,抿起一点极淡的笑。
却分明有些勉强。
指尖悄悄颤抖,指节苍白如雪,而她紧紧收着,执意抬头,将眉眼的病色尽数藏住,谁也看不出。低低咳了一声,喉中甜腥,游扶桑悄悄咽下,只笑着道:“宴少主……”
本要称赞的,可话未说完,单薄的身形恍然一晃,似被风雨侵袭的枝终于被压弯了腰,从喉口径直吐出两片染血的花瓣,似胭脂红,红得克制,像晚霞落在雪上,艳而不俗。
而她也如雪一般,直直坠落了下去,通体冰凉,不起鼻息。
第五片、第六片……
而玄镜早告诫过她,待到第七片,她亦该命绝了。
第170章明月照山雪(一)
◎远山如黛水如镜,宴门十二楼五城俱在其中矣◎
宴如是心脏猛地一沉,几乎停止跳动,跪地去抱住游扶桑,不敢置信道:“师姐……?”
玄镜淡淡道:“她只是累了。又入你梦唤醒你,又为你护法,助你融合凤凰翎,将煞芙蓉渡还给你,怎么可能不累?”
宴如是将信将疑,目光在游扶桑苍白面色上流连而心悸,这时,玄镜又道,“之前你入燕翎之魇,若再迟醒一炷香,游扶桑定会走火入魔。你若不醒,她便废了。”
宴如是抿了抿唇,眼底自责:“都是我的错……”
周蕴弯腰捡起花瓣,指腹轻碾了碾,狐疑地看了过来,还未说什么,宴如是怀中的人稍稍挣扎了一下,似是溺水之人极大又极快地吸了一口气,发白的指节紧紧捉住了宴如是的衣角,像捉住浮木。
游扶桑睁开了眼——
仿若只是小憩一刻,游扶桑睁开眼后,极缓极慢地眨了眨眼,对上宴如是几乎要哭的红眼睛,她居然问:“怎么了?”
“怎么了?”看她转醒,宴如是与她对上视线,可这一刹那,宴如是又“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哭得稀里哗啦,“我还以为是你怎么了呢!师姐,你可知道你方才睡得了无声息,状若死人?”
游扶桑反而笑了,笑容淡淡和煦:“只是睡得沉了些,怎就如死人了?”她搬出的理由倒是与玄镜的如出一辙,“我只是太累,你不要多想。”
游扶桑靠在宴如是怀中,抬起手,为她擦去眼泪,“别哭了,我好着呢,”游扶桑轻声哄着,趁着宴如是不注意,悄悄把身子往她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让我再靠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太累了……”
宴如是把脸埋在她的肩上,自己的肩膀哭得一抽一抽,“师姐,我有了凤凰翎,可比从前更厉害了,师姐、你、你也要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游扶桑已经闭上眼睛,嘴角还有浅浅的笑意,半梦半醒,含糊地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