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只看周聆了然一笑,顷刻鞭梢炸响,她手腕一转,鞭子便如灵蛇般缠上了推车妇人的脖颈!
妇人失声尖叫起来,腥臭的鬼气在空中迅速散开——
周聆一声怒叱,鞭身骤然收紧,恶鬼妇人便被拦腰斩断!!
坐在果蔬车中的孩童眼见不对,眼里露出不合年纪的阴鸷,才要逃,一只羽箭凭空追出,正中其眉心。
鬼气洋溢,宴如是飞身跃起,以灵力极快地收拢了这一对妇孺的鬼气,才让其不至于溢出,祸害她人。
周聆道:“好!”
宴如是犹疑道:“你在这山里待了三日,居然在击杀被鬼附身的凡人后不晓得要收拢鬼气,防止溢出,周聆,我该怀疑你杀那三只鬼的时候有没有留意鬼气,还是让真的鬼逃走了。”
周聆大叫:“当然不会!自有周姨把关。我说杀了三只鬼,那就是杀死了三只鬼!”
宴如是不置可否。
周聆压下脾气,撇嘴道:“还以为你会夸我方才使鞭子很帅呢。”
宴如是于是道:“百年过去,算是有了一点长进。”
周聆不服气:“那也比不得仙首,短短几十年,羽箭折换了三四筒。”
宴如是没有搭腔。腕带遮住了双眼,她显得格外安静,面色仿佛一潭深水,没有波澜;耳朵也似乎微微向前翘着,在倾听着什么——
“最后一只鬼,逃得很远。”她轻声道。
周聆问:“逃得很远,抓不住了吗?”
宴如是:“抓得住。”
周聆于是轻盈一跃,落在宴如是跟前:“走!”
宴如是用灵力小心探了探,周聆又催促道:“快!”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没入长夜。
才离了人群,周聆立刻藏不住心思,她问:“游扶桑缘何不跟着你来?这些鬼啊魔啊妖怪的,她该比你清楚罢。”
宴如是面色骤冷,脚步未停,持弓的手却紧了。
周聆赶忙道:“没没没,我可没打算告发您。”她追着她脚步,笑嘻嘻道,“诚然,宴翎仙首,你的魔修师姐正在你的宴门中好端端坐着——我大可以将此大肆宣扬,让你这个仙首之位摇摇欲坠。只是我不会那样做。即便我不知道其中缘由,却实在很明白你的心性,宴仙首,您可放心吧。”
周聆自知没什么大志向,不过混吃等死,但到底在那个位置上,她见过许多事,也见过许多人,知道什么人站在高位,她要提心吊胆谋求后事,又是什么人在高位,她可放宽了心。有些人啊,真是好人,好就好在倘若真有什么差错,要豁人命,她不会推人上去,而是牺牲自己。那样的人又好,又傻,周聆不去当,但很乐意别人去当。
周聆与宴如是有仇——周聆自觉是血海深仇——于是自然看不惯宴如是太快活。
但也不会去害她死掉。
这是周聆自认难得的一点善念了。
宴如是停下脚步,抽出弓箭,一箭破空。
清亮的灵气在浑浊的夜雾与鬼气之中显得那般耀眼。
宴如是对她道:“之后除鬼,我与几位宴门修士足矣。周掌门,你与孤山修士,且去安抚百姓。”
清都事变后第四日清晨,附身在七个盗墓贼上的恶鬼被尽数祛除。一百九十八只,还余一百二十九。
往后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宴如是没有回到宴门。
她身后有宴门修士跟随。
宴如是的眼前始终蒙了腕带,以心法识人。耳朵尖尖翘着,永远在倾听风声。
嗖——
利箭破空,正中百步之外恶鬼眉心。第三十七只。动作行云流水,搭箭、拉弦、放手,一气呵成;事实上,在普通修士以星盘罗盘察觉到恶鬼气息之前,宴如是便已在识灵一角下感知了恶鬼移动时带起的风声,与它们身上散发的阴寒之气。
“左前方三丈,五丈,后方十七丈……”
宴如是心里喃喃。长箭离弦,破空之声此起彼伏,却无一支偏离目标。常常是恶鬼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在风中。
击杀之中,时光流逝。
第三十七只,四十七只,五十七只……恶鬼无一能逃过她的箭。
这三日里她不眠不休,眼上遮挡从未取下,手中长弓不曾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