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色之下,金乌指向那一片竹林,“你知道那片影子缘何而动吗?”
“因为有风啊。”
“不。因为有人。”金乌道,“先前有人站在那里,静默地听完了我们所有的话。”
“啊?啊?……”
周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几乎站不住。
她颤巍巍道:“那个人……那个人不会是……”
金乌抱起手臂,闭眼点头,沉痛地回道:“是游扶桑。”
顿如晴天霹雳,一把劈开周蕴。
周蕴嘴角抽动半晌,侥幸地挣扎:“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她听到了哪些?”
金乌思考几许。
“自我问你怎么没带算盘,她站在竹林中。自你说‘倘若游扶桑知晓这些定会受不了’,她离开了。”说到这里,金乌尴尬一笑,“也就是说,我们的所有猜测,她听得一字不差啦。”
第74章云暗澹兮花狼藉
◎大地的眼睛◎
从“今夜怎么没带算盘?”的揶揄听到“耳鬓厮磨者情假亦真、蒙蔽真心者情真亦假”的争论,游扶桑心里都没起什么波澜,她只看着月下竹林,听着风声,鞋履下踢着小石子儿,神思飞到几千里之外。
耳鬓厮磨为真,蒙蔽真心为真,有人爱较真,也有人情愿将错就错。
游扶桑都无所谓。
只不过,这一个龙女与小仙的故事,游扶桑曾听的是另一个版本:
龙女为东海之主,受邀前往王母蟠桃宴。仙宫惊鸿一瞥,她钟情于西王母身边,那位垂眸倾茶的小仙。
这个版本里,不闻情爱的是小仙,用情至深是龙女。
可惜龙女有梦,小仙无情,而傲慢如龙女偏偏不让步,于是以芙蓉神血诱之——
渐渐地,小仙更多地注视着龙女了。她从未有这种体验,以为这就是情与爱。
故事的结局,小仙知晓了真相却无能改变,她不能停止注视龙女;她恨龙女,又爱龙女,在无数的纠结中黯然逝去。有人说是自尽,但千万年过去谁还知道真相呢,不论怎样,恨与自尽,都是违反本能的,求生的本能,煞芙蓉压制下全心爱慕龙女的本能。
可怜的小仙,游扶桑想,活得不明不白,走得不明不白,可怜,可怜。
这个版本里没有情劫,没有鲜血浸灌下的情欲,只是一个求而不得剑走偏锋……又误入歧途,两败俱伤的故事。
从前游扶桑并不知道这故事里的“神血”就是煞芙蓉之血。
游扶桑也不知晓煞芙蓉之血有那样的效用。
也许宴如是知晓,也许宴如是不知晓。
游扶桑慢悠悠走在山道上,背后蓬莱长老阁微微烛火,月色清明,风凉透。游扶桑的喉间仍有一点腥甜,她开始回味,开始想念——
她也要变成神话故事里的可怜小仙了。
但也不尽然。不算可怜,一是因为芙蓉神血能让从前游扶桑对浮屠令的修炼都回到她手中,倘若潜心修炼,她甚至可以突破第十层浮屠生,来到第十一层、第十二层、第十三层……只要足够强大,便不会与“可怜”这类的词语挂钩。
二是倘若芙蓉神血之真能让受血者全意倾心于喂血者,游扶桑又怎能对宴如是说出那些嫌恶之辞?只能说神话故事到底是有偏差,即便有芙蓉神血干扰,游扶桑也可以掌控自己的真心。
喜欢便是喜欢,嫌恶便是嫌恶,游扶桑不会受芙蓉神血操纵,她认得清自己的感情。
在屋前深吸一口气,游扶桑推开门扉。
床榻已经被置换一新,还多了几盆盆栽,翠翠蹲在墙角摆弄着龟背竹,见游扶桑回来,立即哭诉道:“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吗?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游扶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唉……”
“为什么叹气?”
“觉得累。”
“为什么觉得累……”翠翠想追问,周蕴哐地一下拍开大门:“游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