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礼貌,又没礼貌。
游扶桑瞥一眼窗外,还是夜深露重,月明星稀。游扶桑行过屏风,轻开门扉,风吹进屋,一室旖旎骤散。
冷风沿着衣袍缝隙爬上宴如是的身体,丝丝余韵徒留寒冷。
宴如是一哆嗦,手仍缚在身后,愣眼去看游扶桑:“师……师姐?”
游扶桑不耐烦:“又怎么了?”
这一冷声登时打得宴如是无措,她低垂下眼,嚅嗫几番,尽量软声哀求道:“师姐,可不可以把我松开?”
“……”
游扶桑转身,不动手,没回复。
夜风吹散云烟,稀星明月挂梢头,醒着双眼。云雾漫开,宴门十二楼五城静谧,更胜天上白玉京。九州仙图,宴门为中又为首,一切得益于宴门主明察秋毫亦见舆薪,一夕飘摇,东山再起成中流砥柱。
宴门十二楼以十二律、十二月为照名,最低为黄钟,是众音之启,众楼之首;最高为应钟,是最高处。
宴门掌门居位于宴门第十二楼应钟之顶,传说是九州最近天穹的地方。
高处不胜寒。
游扶桑从此处缓步而出,略苦恼地在门外挑选书卷,屋内是一人挣脱不得,泣声在道:“师姐,你回来……至少帮我松开……”
游扶桑听不见。
“游扶桑!”
声音逐渐拔高,有什么东西磕到桌案角的响动,尔后声音又压回去,“游扶桑,你回来,我求求你……游扶桑……师姐……”
游扶桑还是听不见。终于挑好书卷,厚厚一本,搭在手边。
一转身,与山道上另一人遥遥相视。
周蕴从山道走来,一身飘飘衣袂与斗笠,见了游扶桑,摘了笠帽挂在手边,莫名道:“果真是你。”
游扶桑皱眉:“什么?”
说话间游扶桑向屋内一拨手指,松开浮屠令的桎梏。两人之间,再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但有第三人在场,总是不同的。浮屠令散了桎梏,仅仅是缚仙锁,宴门主应当很快能破解吧。
周蕴在与游扶桑半丈远处停步,“先前在山下我与孟长言长老相见,她说宴门主有恙,但不确切,倘若我不算忙,有空闲,便来看看。”她轻轻眺游扶桑一眼,“总觉得与你有关呢……果然,果然。”
游扶桑忍住一个白眼,向下一斜视,许多恹气。
周蕴又近一步,瞥见她唇间血迹,猜了个大概,“折腾了?”
游扶桑没搭腔,却挡在周蕴与书房门扉之间。
“不让我进去?为什么?”周蕴奇怪,“搞了什么名堂?”
游扶桑冷冷:“与你无关。”
周蕴来劲儿了,偏要踮起脚去张望。
游扶桑冷冷抬起手,一丝浮屠灵气聚集在掌心,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分明是:不想死得很惨的话,就不要好奇心太重。
周蕴咽了口唾沫,退开几步,顾左右而言它:“浮屠令能用了诶,城主大人恢复得不错哦。”
游扶桑不说话,手中灵气不退,视线在周蕴鞋履上逡巡。
周蕴识趣,又退开一大步。
游扶桑手中灵气这才熄灭。
深知自己今日是进不了书房这扇门了,周蕴戴回笠帽,摇了摇头。
她盯着游扶桑看几许。
从前世人总用金瞳雾发眉间朱砂、赤襟黑袍蟒蛇纹路来认这只浮屠城浮屠鬼,如今游扶桑相貌不变,但那些个张扬的标志皆不复存在了,六十年过去,旁人大多认不出她,她也就这样大张旗鼓来宴门,着一身黑色,在宴门明黄色学子服之间十分扎眼。真是不要命了,周蕴心想,看到游扶桑腰间宴门玉佩,又问:“哪儿来的宴门令牌?”
“成长老给的。这几日她在第四城足不出户,令牌借我了。”
“哦,”周蕴深吸一口气,“还以为是你偷了宴门主的。”
“少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