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游扶桑指着山鬼,“但你也要送这个人去长老阁,她夜闯后山,当、当罚!”
黑蛟思索一下,一手捉住山鬼右肩,另一手拉着几乎要以死明志证清白的游扶桑,脚一踏地,妖风一起,三人齐齐被送到长老阁。
被送到长老阁时游扶桑还捂着胸口,眼前天旋地转,干咳了几声,好容易才缓和过来。
椿木长老已经来到山鬼面前,仔细扶着她的手坐下。
“听说你夜闯了后山?”
椿木的语气很温柔,比起兴师问罪问责,更是循循善诱地打开山鬼话匣。
山鬼只软软道:“不知道……我一睁眼,就从树上掉下来了……”
椿木认真打量她,确信此人逻辑尚在,眼神清明,并没有撞坏脑袋的样子。椿木于是以为,这是一只刚化形的小妖。
山中万兽精魄草木化形则为妖,蓬莱不乏化形后浑浑噩噩、一问三不知的小妖怪。椿木心道,难怪昨夜梦见后山的古树夜里盛开一朵芙蓉花,原来是千年古树化形了,这古树承载山鬼愿望,以蓬莱月色浇灌,又有各路小妖对她或崇拜或拥戴,所形成的妖鬼体内灵气也是十分精纯。真是一只了不得的小妖,加以督促修炼,也许能变成黑蛟一般的大人物呢。
于是椿木看向山鬼的视线更多几分看好与慈爱,她轻轻握着山鬼的小手,视线在背后忙前忙后泡茶的游扶桑身上一荡:“昨夜你们熟悉了吗?”
游扶桑自然道:“不熟悉。我与她压根儿算不上认识。”
山鬼却仿佛听得心碎了,她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却走不来路,第一步就跌倒在地上,又不让人扶,垂着眼睛快哭了,“认识的,怎么会不认识呢?……”
游扶桑远远看着她,心里咋舌道:至于吗?演过头了吧?
可山鬼眼底悲戚又不似作假,她跪在地上掉眼泪,椿木哎哟哎哟来扶,她都不睬。
过了好一会儿,椿木明白过来:“这是雏鸟情结,会极度依恋第一眼看到的人,这在刚化形的小妖之间十分常见。蓬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倘若一只妖遇上另一只刚化形的小妖,通常是需要照顾对方一段时日的。”
游扶桑端茶的手一顿,眼底有不满一闪而过,很快回绝道:“我不要。我不认识她,也不喜欢照顾人。”
“二两银子。”岂料椿木这样开口,“照顾她的时候,你别的活计都不用做了,单单陪着她,二两银子一天,能照顾多久照顾多久,上不封顶的。”
游扶桑狠狠丢下茶盏,嗤笑:“二两银子?你当我是什么人?”
椿木加码:“五两银子。”
“……”
继续加码:“十两银子。”
游扶桑眼睛隐约一亮:“当真?”
“我椿木说话还能有假?”
“你说的啊!”游扶桑握紧椿木的手,“十两银子,一日十两银子啊!”
为二两银子折腰?怎么可能?游扶桑也不可能为五两银子折腰。
但十两银子绝对可以!
游扶桑一丢茶碟,早就不想泡这个囫囵茶了!又烫手又麻烦!
一回神,山鬼也在注视着她,山鬼重新坐回美人榻,坐姿乖乖巧巧,似乎被游扶桑的喜悦感染,那双眼睛也亮晶晶的,实在很漂亮。
游扶桑本不该再搭理她。
但很不幸的是,方才山鬼步履蹒跚的样子,让游扶桑想到周蕴与方妙诚。
那个可怜又无奈的,错过的故事。
谁都没有不爱谁,但错过便是错过了,时光流逝,再深的悔恨也无用了。
她说不清眼下自己对宴如是的感情,但直觉不想复刻周蕴的遗憾。
可是一转念,游扶桑又心道:这宴少主——啊不,如今该称呼宴门主甚至宴仙首了——她多神通广大啊?腾云驾雾御青龙,在众仙家一呼百应,眼下装一个凄凄惨惨走不来路的模样,不过是爱演戏罢了,又不是真的。
游扶桑与山鬼一对视,抿起一个不那么走心的笑,心里细细盘算着:不如这样,一日十两银子,十日百两银子,还完周蕴的债,给自己留下二十一两盘缠……
然后,从此江湖不见!
*
第一日,山鬼住进游扶桑的草木小屋,小屋只有一张床榻,游扶桑不让她在榻上睡,只在地上铺了床被子。山鬼也不生气,腿屈在榻下,半趴在榻边,守着游扶桑睡觉。
游扶桑懒得说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沉默睡去。
第二日,山鬼有了新衣服,把先前在树上被钩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