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之没有等她回应,只慢慢行了一礼,低声开口:“我从未求过任何人为我做什么。可若真有人愿意为我去走这一遭,我也不会负了他。”
说完这句,她转身离去,衣摆扫过地毯,步履稳极。
殿门未掩,风声穿过长廊,吹得香案上的烛火一晃再晃。
长公主坐回榻上,良久无语,只死死握着那只空了的茶盏,指节泛白,眼里情绪翻涌。
“沈家女这张嘴,真实伶牙俐齿。”
第86章第八十六章“我等你回来,就要嫁给你……
她从长公主厅里出来时,阳光正好,廊下春风轻扬,杏花落了一地。
沈念之走得极稳,背脊挺直,像是一点情绪都未受影响。
可她指尖微凉,藏在袖中的手却握得紧极了。
廊前影壁映着她的身形,被日光拉得极长。
她望着那道影子,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像是换了一个人,又像是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是从前的她。
她缓缓停下脚步,转身倚在一棵老桂树下,头轻轻靠着树干。
风吹过发鬓,她闭了闭眼,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发紧。
此刻的她,比任何人都清醒。
也比任何人都担心。
她担心苍晏,那个总在夜里伏案筹谋、再没向她提过“娶”字的男人,他的咳疾从未痊愈,如今却还要以一人之身,走进这场深不见底的宫局。
她也担心顾行渊,他向来敢赌,可这次是把命、把赤羽军、把天下压进去。他若输了,她又该如何面对他外租。
她更担心那含元殿中看似歌舞升平、实则暗流涌动的棋盘,一步错,全盘崩。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偌大的京城,这权贵如云的宫阙,她不过是暂栖长公主府的一个“沈娘子”,连身份都不能露,连站在他们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她能做的,只有等,等风声起,等箭落地,等那一声彻底改写昭朝天命的钟鸣响起。
她睁开眼,眼底波澜不动,只低声呢喃一句:
“你们都别出事。”
巳时三刻,含元殿外钟磬大鸣,礼乐齐动,列位朝臣齐步而行,百官入座。
北庭副使阿苏鲁与王子阿聿并肩入殿,所经之地,文武臣子皆侧目,未言,却心知今日之局,不会只是一个“春宴”那么简单。
殿中张设极尽奢华,金盏银樽,龙纹铺地,天子高坐九重之上,身着玄金织凤朝服,神色冷峻沉稳,难掩锋意。
李珣举杯相迎,笑容宽和:“北庭千里来使,大昭当以诚相待。”
阿苏鲁抱拳:“王庭亦愿与昭朝修好,开边通市,以解边境之困。”
看似言语和善,一番宾主尽欢,众臣皆道此番可通“昭北之路”。
但下一刻,李珣忽收笑,凤眸一凛。
他将酒盏一顿,淡声一句:“顾行渊。”
殿中气息微滞。
顾行渊起身:“臣在。”
李珣目光自上而下地扫他一眼,语气虽淡,字字沉如石压:“赤羽军久驻瀚州,今北庭使至,朕念你旧功,特令其配合接待之事。但赤羽军乃朝廷重兵,不宜久由外臣执掌。”
“今北庭通市已议定,你将赤羽军兵符交由兵部,由朕亲封节度使另行统辖。”
此言一出,殿中一瞬死寂。
顾行渊神色不动,眉眼未挑,只抬眸看了李珣一眼。
那一眼里无悲无惧,只是一种沉到骨子里的冷。
兵符,是赤羽军命脉。
他若交了,便等于将赫连哲图三十年苦心、瀚州十万铁骑,一笔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