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身着胡服的汉子聚在马棚边,正一边检查货车一边低声商量。看样子,是一支往沙州去的回鹘商队。
顾行渊听得分明,目光微动,也没耽搁,喂好了马带着沈念之主仆二人上路了。
天色将暮,一行人行至凉州东郊,路势渐趋平坦,前方沙砾尘烟中传来驼铃声。
顾行渊勒马在一处坡顶,看着远方一队货商正沿官道徐徐前行。他微一判断地势,沉声对沈念之道:“那支
商队白日我碰到过,他们行得慢,正好与我们方向一致。若能同行几日,可避些巡检耳目。”
沈念之听罢点头:“你掏钱,我跟着。”
顾行渊淡淡地看她一眼:“此时我是你夫君,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她嗤笑一声,没多说什么。
顾行渊策马上前,不卑不亢地开口:“几位兄台,打扰了。我与内子一同前往沙州,有要事在身,愿付银几两,随行同行,可否借道护行?”
几人见他模样带着胡人打扮,身形沉稳,腰间还佩着剑,虽不认识,却不敢轻视,纷纷止声。
那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是领头的,名叫鲁赤阿,面生络腮胡,神情谨慎。
“你们是凉州本地人?”
“不是。”顾行渊坦然答,“从昭京南坊经甘道绕来。”
鲁赤阿闻言一挑眉,语气虽未恶意,却多了几分探问:“你们在避谁?”
顾行渊没有直接答,只掏出手中一小块金叶子,放在车架上。
“路上我们不会拖累你们,若有事,我也能出手相助。”
鲁赤阿眸色一转,终于笑了:“爷们有胆有钱有兵器,走一块路自然不碍事。”
他回头吩咐:“腾辆车,让他和娘子坐尾后那辆,不许乱动他们的东西,也别多嘴。”
几人应声去了。
顾行渊拱手致谢,转身时正好对上沈念之不动声色望来的眼神。
“顾大人,这算是……入伙成功?”
“入伙成功。”他语气从容,却在她面前略带轻松,“接下来这段路,就交给这批马贩子来掩护咱们了。”
沈念之笑了:“那可得看,咱们这位‘夫君’,能不能顺利护我到瀚州喽。”
顾行渊没回话,只将她手里的斗篷拢了拢,语气低低的:“你坐马车,路上有我。”
沈念之依旧裹着半旧羊裘,眉眼清俊,顾行渊则披着粗布厚袍,发梢挽在耳后,整张脸风雪之下更添几分冷峻,倒真像“草原胡商”。
夜色浓郁,队伍在一处河湾暂歇扎营。
篝火渐旺,夜色愈深,商队中几个男人已喝得面红耳赤。帐篷外热气腾腾,大锅里的羊骨汤还未收火,酒壶一个接一个地传。
不远处,沈念之裹着斗篷坐在一块青石上,慢慢啃着一串烤饼。她面前的火堆,火光映着她半张侧脸,照得眉眼生辉。
她余光忽然一扫,眉心轻蹙。
不远处几个醉汉正围住一个女子。那几人是隔壁商队的,白日里就举止轻浮,眼下喝了酒便更没分寸,有人拽着女子的袖子不放,笑声粗俗:“小娘子别这么高冷嘛,陪兄弟们喝一杯——来来来,这胡酒可香着呢。”
阿娜本就一个人跟着商队,没人作伴,此刻眼神慌乱,想挣脱却反而惹得对方笑得更放肆:“哎哟,还害羞呢,你这模样生得标致,就是脾气烈了些。”
“我劝你乖乖从了,我们也不为难你。”
沈念之神色冷了下去。
她没有立刻动身,只将手里剩下的一口饼丢进火堆里,淡声唤道:“顾行渊。”
顾行渊靠着一棵老树坐着,眼睛半阖,像是在闭目养神。听见她喊他,懒洋洋地睁开眼:“嗯?”
“去帮人一把。”
他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眉头顿时一拧。
“那人是谁?”
“谁都不重要,”沈念之淡淡道,“我不喜欢看人欺负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