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着眉看了眼周序:“你自己都穿的这么单薄,还不如你哥。”
兄弟俩忙起来一个比一个不要命,林海霞刚被里头那个气着了,索性连他弟弟一块儿迁怒。
“马上要去滨州出差,年前我都不来了,下次你来时告诉周阳,这婚是不可能离的。”
她气冲冲地要走,末了又问:“你抽烟?”
周序一愣,想抬脚去踩烟头为时已晚,像被抓包,一时手足无措:“偶尔。”
林海霞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她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留下一句“你一贯有分寸…”
她不愿多说,只余了句“照顾好家里,还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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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开往宜川县的东边,是一处僻静的山前,平日里也鲜少有人长久驻足。
周序熄了火下车,径直朝里走去。
他今日没带司机,也穿的便装,宽松的卫衣里是黑色的短袖,昨天只顾着小朋友的伤,等晚上洗澡,淋了水,才反应过来。
此时想要坐在碑前的石阶上,动作间隐隐作痛。
他整宿不曾翻身侧睡。
坐到墓前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在偶然撞破父亲秘密之时就早已无话可说。他知道从一而终不见得是全人类恪守的秩序,在周润华这样成功的商人身上,更是难能可见。
可却还是想要追问,因为贪心和不忠,直接或间接导致了母亲变化的性情、哥哥的悲剧、爷爷奶奶的离世。。。躺在这里的那个人,如今后悔了吗?
“哥还有一年多刑期,”周序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低沉。看见碑前的狗尾巴草,想了想还是伸手扯断。
“那家人…他们是想要钱,但是有点贪心,一开始就打的是集团的主意。”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不知道就算了,知道的话…”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汇报工作。
“那你真是活该。”
这句话说完,远处的飞鸟鸣叫了一声,而后久久地归于平静。
周序的神情一如既往,低着头用拔掉的那些狗尾巴草编织成一个小狗。
其实上初中之前,母亲忙着照顾哥哥的女儿玥琪,他和父亲的关系会更要好一些。
老来又得子,而他已名誉加身,自然是对儿子无尽宠爱,偶尔的宴席也会带着周序,言语间都是自豪:“我儿子那是很优秀的,将来要比我强!”
周序养在爷爷奶奶身边的时候居多。
那时候他们已经退休,老宅子的西南角有处菜园,时而长出杂草,他拿着小小的锄头和爷爷一起干活,奶奶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用狗尾巴草编小狗、兔子,以及各种草环。
当然也会被勾起兴趣,看过一两遍后可以编出一只有模有样的小狗,安静地放在一旁,奶奶惊诧于他的学习能力,乐得直向爷爷夸他。
后来每次一起劳动,祖孙俩都会一块儿编狗尾巴草,成品整整齐齐地摆在老宅厢房的窗台上,像一列小小的卫兵。
爷爷是个古板而有声望的文人,更为年长,无法接受儿子所做的事情,更是在听见孙子失手杀人后脑梗复发,抢救无效,当晚离世。
奶奶第二年也去了。
后来一直忙着读书,狗尾巴草已经好多年没再见过,可拿起来后那些步骤早已形成肌肉记忆,根本没忘,就像当年那些孤立无援的夜晚。
太阳落山后温度开始下降,他穿的确实单薄,陡然起身,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走了,下次再来,就是我哥出狱的时候了。”
回应他的只有墓碑前三只用狗尾巴草编成的小狗。
周序回了车里,他没注意,动作有些重地坐在了驾驶座,后背传来清晰的痛觉。
兜里手机提示音响,是崔璨的消息。
周序的心在疼痛和寒意中,莫名地轻轻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