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晚上如果不下雨的话我去接你,如果下雨的话我就让楼下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把你捎回来好不好?”
楼下的小男孩和崔木宸同龄,他们都就读于离小区不远的红旗小学,打过几次照面后,男孩妈妈主动提出要是崔璨有时赶不上接送孩子,自己可以帮忙代劳。
在家乡就是这点比较好,比起疏离冷漠高高挂起的都市,人情味显得格外可贵。
她平日里注意培养弟弟的生活技能,除了不放心他自己上下学外,基本上都有一遍遍叮嘱过他,总归是不放心,想了想,又补充道:“我都和他家长说了,如果你不想也不用在他家呆,你不是有钥匙吗,你自己在家,冰箱里我放了饭,到时候你拿微波炉热一下就好,剩下就别管了,写完作业可以看一会儿电视,九点之前一定要上床睡觉。”
“今明两天我都监考呢,之后几天还有晚自习。回家肯定很晚,你自己乖乖的啊。”
崔木宸抓着她的衣服后摆,乖巧地说了“嗯”。
崔璨赶到宜川一中的时候,时间并不算太早,她今天在高一楼监考,明天才回来文科楼监考高二学生。
高三早在前两天已经完成期中考试,崔璨又去三楼的文科办公室,找相熟的老师要了一份刚考完的高三文综试卷,打算监考间隙看看题目难度和方向。
之后去办公室拿未开封试卷,和她一起监考的是个不认识的高一女老师,看上去不算年轻,对她点了点头,便坐在了讲台上。
崔璨按照开会时培训的那般开密封卷、分发试题。
终于在铃响后稳稳当当坐在了教室后面的椅子上。
教室的格局和十年前她读书时并无二致,桌椅却是今年夏天购置的新品,还散发着木头味。
考试到一半,窗外轰隆隆又下起了小雨,一侧有窗总关不严实,学生恼的有了脾气,但也不好发作。
崔璨无聊地看着前方乌泱泱的脑袋,凉气溢进来之时肚子也坠坠地痛。
心情突然就坏极了。
并不喜欢冬天,哪怕她出生于晴朗的雪后。
北方的冬日冷而干燥,阴风朔朔,走在户外,骨头缝里都是冷意。
家里的门店并没有暖气,第一次降温的时候,妈妈就会换上厚重的棉门帘,门口的老式柜台上放着外形类似风扇一样的电暖,沉闷地发着热。
那些年大型超市崛起,小县城里也一家接一家地开,对于崔璨家里这样的小卖部来说,多少还是有点冲击的,只是门店在这条街存在的时间之久,有人情照顾,生意还算过得去。
商店最大的售货期是过年的那几天,但其实大多数时候崔璨一放寒假,就在妈妈的小店里帮忙了。
她在那张柜台上从什么也不懂的儿童时期,一直坐到怀揣着满腹远方憧憬的花季少女,不变的只有那台质量过好的老式电暖。
结账找零已经成了机械记忆,她从小到大的数学计算题都很好,父母也会得意地看着她高分的数学卷子:“看吧,让你来门面帮忙对学习也有帮助。”
丝毫不提她熬夜提灯费神直掉的头发。
有时候索取已经成了自然,每年的寒假被剥夺,就是崔璨作为子女的必然。
这些必然化作经年累月的条件反射,世界一派张灯结彩,她要在零下的天气将一箱一箱的礼品重新放置整齐,牛奶很重,一手一箱,十来天这么锻炼下来,胳膊酸痛不已。
倒也未必不是心甘情愿。
体谅父母、心疼父母,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必修课,在这门课上,她被迫名列前茅。
“那个男同学,你在做什么?”下午的数学仍是二人监考,女同事站在讲台,低低的呵斥声打断了崔璨的回忆。
她见状走过去。
小腹的痛感在站起来后尤甚,她没带布洛芬,早上交完试卷就急匆匆地赶去食堂,办公室里开着暖风,她也不敢多喝热水,怕影响下午的监考。
那男生满不在意地瞧着她,青涩的脸上不见半分紧张。
崔璨站立的地方是那个关不严实的窗户,凛冽的西北风钻进来,整个教室都没有暖意。
“卷子下面的东西,拿出来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