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人进人出搬着货物的当下,显然不是寒暄的好时机。
和崔璨以及交易对象了解大致情况后,周序很快加入清点货物的行列中。
崔璨有些怔怔,没想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于是也走到货架旁,看着因为昔日好友的指挥而更加有序迅速的工作。
就这样默默注视,便已能窥见许多。
她一时无法将眼前这个可见商人杀伐决断气质的男人和高中时候常驻表白墙却高冷疏离的校园男神联系起来,有种刚回宜川县时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眼前人做好一件事情依旧云淡风轻,成功得不费力气,而她从如鱼得水的南理市被拽回来,内心总有点儿说不上来的窘迫和尴尬。
崔璨听着他们隐隐带有争吵的交谈插不上手,最初看到周序时的无处遁形已恢复如常。
有人在前方以一敌十,她索性也乐得发呆。只是在装点完毕对方并没有预备付款的时候错愕,意识到不对劲。
买家是个四十多岁、精瘦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笑。
周序却毫不留情:“老板,做生意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店里有监控,门口也有人作证,我手机现在还开了录像。要么你付清全款,要么我们白纸黑字写清楚欠条,利息按行规算,我拍视频留证。你自己选。”
他顿了顿,转头寻她眼睛,语气温和了不少:“急用钱吗?”
崔璨即刻会意,有了熟人撑腰,便也强硬了态度,语气坚决,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凄楚:“着急,很着急的!孤儿寡母的,就指着这笔钱过一段日子呢!老板,您刚刚在店里可是答应得特别爽快的,可不能这样啊!”
周序一愣,而后盯着,确定崔璨手机入账。
大车轰隆而去,已是夕阳西下。
“那人想口头赊账呢,之后能不能找到他都难说。以后遇到类似的事,留个心眼。”
周序的声音在空旷下来的店面门口响起,带着点过来人的告诫。他这才有了机会近距离看她,光洒在崔璨头发上,平添几分金黄。
大概是觉得她看上去就还是大学生,又是一个人,总归是想从漂亮小姑娘这里多占些便宜的,忒不厚道。
“谢谢你啊。”崔璨留了几罐可乐,递给他一罐。
高中时候她好像就喜欢喝可乐,下午的大课间总能瞧见她和朋友们从学校超市相伴而归,有时是其他零食和饮料,但回顾同窗岁月,他坐在后排角落刷题,偶尔也会看见犯懒而不想下楼的她举起纸币问周边同学:“谁去小卖部?帮我带罐儿冰可乐。”
不容回绝的命令式语气,但并不讨人厌,反倒因着她飒爽的性格,让人更心甘情愿。
周序偶尔也会被拜托,在同伴不解的眼神中绕道去超市,拿一瓶冰水和一罐冰可乐,夏日炎热,蝉鸣不止,这样的搭配多买几次旁人也就习以为常。
也不是没人八卦,“崔璨都能使唤动我序哥了”、“说的我璨姐上次没使唤你似的”诸如此类,但探讨的结果总是…大家都或多或少地被她拜托或拜托她过。
周序笑笑不语,无意间撞见她瞒着众人即将离开的秘密,只当是尽这一年的同窗情谊了,他将罐身附着水汽的可乐放在不见人影的桌上。
他知道她是去办公室请教题目了,或是在天台背书。
那是文理即将分科的夏天,而他顺路去买可乐的时日,已然在倒数中。
周序此刻看着她抬头享受地喝了口可乐,水气泡只停留两秒,就消失在她被光覆着的湿润唇周。
他想仔细看看她那一瞬落寞的神情,却也被光照得挪开眼睛,低头拉开易拉环,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隔着很多不曾见面的岁月,还有直至丧失联系、连朋友圈点赞之交都不是的生活。
“孤儿寡母是?”周序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压下喉咙里莫名的干涩,淡淡开口,面带不解。
崔璨有点不好意思,意识到了这个谎言很容易让人误会:“我瞎说的,是我弟弟。”
男人的眼眸很亮,她被他看得又生了窘意,心里祈祷他千万不要再问下去,她早已不再能言善辩,不想、也没有力气再向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解释这些天灾人祸。
周序看她垂下的嘴角,识相地没再发问。
两个人静静喝可乐,很快一阵铃声打断了这弥漫着尴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