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确实不想变成他们这样的人。
我还想让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他们那样的人。
那个时候,秉承着这样的想法,正好碰上我们老师布置作文《我的愿望》,我就一时情绪激动写下了那篇作文,打了满分,全班传阅。
后来老师还帮我投稿登到课外阅读报纸上面了,发了我二十块钱稿费,我一片赤诚拿去捐给了某知名国际爱心基金会。
若干年后我才知道可能我的钱拿去给二奶买包包的流苏了,真是日了狗了,早知道我就拿去给校门口摆摊儿卖土豆丝的老奶奶了。
但我万万也没想到,严清楷居然把它背下来了,这得是一份多么深沉的爱意啊?我真的承受不起,我惶恐,我不安。
可能他看出了我的惶恐不安,解释说:“她是我姐姐。”
我:“……”
他重复了一遍:“严慧中是我的姐姐。”
我其实并不知道严慧中是谁。
但我猜得出她是谁。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严清楷他爸不像能取出两姐弟名字的水平啊。
严清楷摁住了我的肩膀,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顺手帮余世华的原因,我是为了你的面子。”
我没憋住,委婉地问:“不是因为他小学的时候跟你关系也挺不错吗?”
他忍了忍,问:“你能不能相信一下别人?”
我能,但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对事物合理的质疑,只有这样,才能直达本质得出真相。俗话说得好,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说过什么,而是要看他做过什么。比如我室友,天天说想打死我,却天天给我带早饭,他对我一定是真爱,一只傲娇的小海豚,还好我懂他。
我和严清楷陷入了可疑的沉默当中。过了会儿,他有点做作的薄怒,说:“那都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我非得吊死在一个高中都毕不了业的文盲身上?!”
呵,余世华要现在还单身,你绝对要吊死在这个文盲身上。
啊呸,余世华现在不是文盲了,他会好多单词了,甚至知道在我说“今晚月亮不错”的时候就果断扛起我进屋,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我确实只是单纯地想要邀请他赏月而已。
总之,这就是一个悖论了,余世华要么跟我在一起不当文盲,要么不跟我在一起但继续当文盲。
好的,怎么都不合适严先生,看来严先生只能认命了,来生再说吧,意思意思地心疼他三秒钟。
严清楷质问我:“你不应该问问我姐的事吗?!”
其实没什么好问的。
说句很难听的话,也很不人道的话,我一路长大,见过太多类似的事了。
也不是说我麻木了,我想起来还是会觉得非常难过,但你让我立马痛哭出来也不太现实。她亲弟都没那么哭出来,我要能那么越俎代庖就显得假了。
但是,想起那个小姑娘,还是会很遗憾。
她应该好好儿长大,就像我们一样,她有这个权利。
可事实是她没有了这个权利。
我妈说得很对,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这么好命,在这个世界上的很多角落里,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得不到自尊和生命。我们在许多时候都对此无能为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甚至我们都不知道此事。
严清楷低头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两口,然后朝我说:“我姐是被余牧雄害的。当年我爸得罪了余牧雄,被他故意引去赌钱,才有了后来的事。”
我:“……”
怎么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都有余牧雄啊啊啊啊啊!他的理想是不是毁灭这个世界?!
我很快就警惕了起来,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都是余牧雄的责任,跟余世华没有关系。”
严清楷嗤笑了一声:“我一直很奇怪你怎么想的,你真觉得爸爸和儿子之间能撇得清关系?说起来我听人讲你非逼着余世华做良民,我就觉得挺好笑了,你自己洗白就很不容易了,到底怎么觉得他也能的?杜清荣,你有时候自信得我觉得莫名其妙,你到底哪里来的这种盲目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