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
呼……吸……
一阵又一阵阴冷的,裹挟血腥味的吐息,缓缓喷洒在莱娜的脸庞上。
她始终没有睁眼,恍惚之间,她的呼吸频率逐渐有些紊乱,似乎也和那个正静静站在床头、与她亲昵脸贴脸的东西变得同频了。
而且,“它”仍然在靠近。
渐渐的,一层柔软而带有纹理的皮垂落,轻轻贴上莱娜的鼻尖,然后是描摹她的眉骨,轻碰她的眼睫,包裹住她凸起的颧骨……直到覆盖住莱娜的整张面孔。
但莱娜只是觉得闷热,还能呼吸。
因为这张薄薄的皮也在呼吸,使得莱娜能跟着它呼吸的频率,忍受着涌进鼻腔的血腥味,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在愈发浓烈的腥臭之中,翕动鼻翼,拼命汲取空气。
到了这个时候,莱娜反倒不再忐忑或犹豫了,胸膛内沉沉跳动的心脏恢复平静。
她察觉出来,这张覆盖住她面部的皮质物,大概率没有对她直接造成伤害的能力!
它的所有行为,都像是一种恐吓——要让莱娜的理智在恐惧深处蒸发,逼得她慌不择路,最后主动跑出房间,违反酒店规则。
但凡人皮有半点攻击力,也不会坚持采用迂回的心理施压。
这种心理层面的威吓,或许从工作人员最开始告诉莱娜,“印章需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盖”就开始了。
人皮工厂景点在狡猾地瓦解莱娜的安全感,潜移默化地告诉她,一旦感受到人皮的触碰,所处环境就不再安全,需要逃离。
可酒店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所有游客:
【房间里是绝对安全的】!
理清思路,莱娜彻底安心下来,隐藏在被子下的拳头渐渐松开。
在人皮的摩挲与包裹中,她感到迷迷糊糊的,竟然真的再度睡着了。
这次入睡,莱娜的睡眠中不再有步步紧逼的笛声,一觉舒舒服服地睡到天亮。
等她醒来,就感到呼吸进肺部的空气格外清新通畅,只是脸侧依偎着熟悉的微凉触感——
转头一看,这是一张血红的人皮,外表质地光滑,仅带有一些不明显的肌肤纹理;内部却长着一层毛绒绒的红色细小血管,像是皮肤与血肉没能完全分离的产物。
这整张皮囊,静静地躺在莱娜身侧,以安睡的姿态占据了另一半枕头和床,血管与表皮还如同有呼吸一般地微微起伏着,差点让莱娜误认为自己身边躺了一个陌生人。
莱娜面无表情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想到昨晚的憋屈经历,就气得有些牙痒痒。
她想剪烂它。
这个念头瞬间浮现在莱娜的脑海里,使她起床的动作蓦地顿住,大脑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在黑白的杂乱线条里断断续续呈现出一些事情。
对,她可以剪烂这张皮……她应该有一把剪刀的。
——她有一把异常锋利好用的,能剪开有形或无形之物的剪刀。
在断断续续的思绪中,莱娜感到右手握住了什么冰冷而坚硬的金属制品。
莱娜低头看去,一把熟悉的银剪刀映入她同色的眼瞳中,而冥冥之中似乎有更多“线条”浮现在空气里,能够供她剪断。
“咔嚓。”
在大脑开始运转前,莱娜就本能般地举起剪刀,剪断了一根联系人皮与工厂景点的血红丝线。
人皮缓慢的呼吸瞬间停止,它软塌塌地落在床上,变成一片真正没有生命或思想的皮。
新奇地睁大眼睛,莱娜兴致勃勃地把玩着银剪刀,觉得越来越趁手,这把剪刀简直像是她肢体的延伸,两片轻薄的刀锋能听从她的心意,快速地在指尖旋转成花。
潜意识告诉她,这是她能完全信赖的,与生俱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