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半开的花菱窗内,丫鬟望着司昭背着画箱的司昭,悄悄地看一眼薛姨娘,心道,姨娘是不是太多虑了?这个司昭,看着还算本分,拎得清,也已下了保证,合该放心,再说,家里哪个丫鬟拎出来不比这个司昭来得体面些?
薛姨娘平日里对谢九哥身边侍候的人诸多挑剔,小公子的身边莫说三太太安排的丫鬟都被她换成了小厮,就是九哥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也是独留了媳妇子在一旁伺候的。
三爷去得早,她们这院子里,就小公子一个男丁,三太太平日里吃斋念佛万事不管的,薛姨娘更是全副身心都扑在小公子身上,小公子就是她的天,容不得出半点差错。小公子回来,竟然没有归家看望,反而去和那个小画工见面,薛姨娘派了人去调查那个小画工,今日等不及把人给叫来,问了这一通话。
现在人当面给下了保证,可她似乎还是愁眉不展的,丫鬟心内嘀咕,还有十五日,小公子才休沐,或许那时候姨娘才会展颜?
丫鬟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薛姨娘怔怔地盯着窗外,人早走远了,她想到老五报告,说姑爷的老娘也租在那里。上回二房闹翻了天,这个姑爷如今在府里夹着尾巴做人,老娘和妹子来京也不敢住进谢家,自行在外头赁个房子,把人给先安置下来。
她眯眼,谢家从武,谢九哥已经承了百户职,但老爷子希望他从文,如今在白山书院读着书,老爷子对他寄予厚望。二房巴巴地招了这个刘良文,怎么说也是女婿,隔了一层。且刘良文此番一闹,老爷子已对他颇有微词。等再过两年,九哥大了,能够撑起他们三房了,到时,二房就没什么威胁了,
薛姨娘脸上微笑,面色渐坚毅起来,谢成武没了,现在九哥就是她的命,任何影响九哥的事,她绝对不容许,谁都不行。
司昭出了谢家的小门,刚还好好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雨滴砸面上,她忙卸下背上的箱子,掏出里头的油纸布盖在箱上,用一条布带揽住了,重新背起来,快步向前走去,走了几步,面上雨滴加大,她跑了起来,跑过这条巷子,转入前头的大街,沿路两旁都是铺子,可以顺着屋檐一路雨。
然而,那雨就陡然大了起来,劈里啪啦地砸在石板路上。她抓着箱子带往前冲,这条巷子冗长,两旁都是高高的青砖墙,无一遮挡物,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很快浸透了薄薄的夏衫褂子,里头的衣裳也是湿重起来,腿上的敞口鞋袜更是沉甸甸地,鞋子一提一汪水。身后马蹄声,她只得站住,贴墙站着,让那马先过去。
一匹枣红马很快冲过去,她低头继续跑,那马忽然在前头停下,马上的人扶了油帽回头看她。
司昭透过雨雾,恍惚见是一张熟面孔,隔着雨雾,他张嘴说了句什么,雨声太大,很快淹没,他又张嘴,却还是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
司昭大声喊了一句,周锦绣皱眉,然后就驱马过来,停在她面前。
马下的司昭仰着脸,雨水冲刷的整张脸皱起来,眯着眼,大声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真丑!”
他喊了一声,声音很大,司昭这回听清了,她愕然,隔着雨雾,周锦绣那模糊的脸,竟隐隐带着笑意…她翻了个白眼,低头就要走。
周锦绣却拦住她,从马上抽出一叠东西,抛给她,她戒备地向后一躲,落到地上,两旁的青砖墙稍高,雨水都往中间低洼的地方横流,形成一股细细的溪流。叠成方块的雨布,就落在那水洼里。
司昭忙弯腰去捡,马蹄声远去,穿着绿色油衣的周锦绣已经策马离去,很快消失在雨雾中。
司昭展开那块雨布,雨布很大,足可以盖住个人。她叠了一下,兜头披在头上,双手交互拢着,往前继续跑去。雨水哗啦啦地,落在厚实的雨布上,挡住了肆虐的雨水,也感觉稍微暖和了些。
她顶着雨布,一路到了家,那雨一直没有停,司空道在屋檐下逗小乖,见她一身雨水跑回来,忙接了那雨布,催促她快些去换衣裳,别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