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一番话,顾青和崔景湛相视一眼,眸色甚是复杂。他二人心有戚戚,顾青索性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惑。崔景湛的左手又悄悄攀到了佩刀边。管他什么旧仆旧人,说得再好听,他眼里只有顾青的安危。这张叔确实没有功夫,可离兄长如此近,若心存歹念,自己动作再快,也不能保证兄长不会被伤到分毫。张叔再迟钝,也回过神来,他身子后仰,不住朝崔景湛摆手:“这位军爷,想必是小少爷的好友?小的方才就在想,如此机密之事,小少爷毫不避忌。小少爷如今有如此值得信赖之人,小的也可以放心了。”“小的这几日候在附近,是因为听说有人在打听犀角杯。”张叔看向他二人,眼中满是无奈,“小的心想,若犀角杯如此隐匿之事,都能在街头巷尾听到有人在打听,是不是如今情势大变。小的特意听了几句,发觉是尚酝局的活,更加肯定,有蹊跷。想了又想,还是来找小少爷。”顾青看了崔景湛一眼,心下了然。既要在市井里查探,太过隐秘,不知查到何年何月。可若用探事司的名头,未免太过骇人,百姓们还不知作何猜测。可打着尚酝局的名头,寻找一只珍贵些的酒杯,再合理不过。“小的想着,若是小少爷发现了当年之案的端倪,有心查案,正是需要线索的时候。若不是小少爷,而是旁人起了歹心,小的更得来提醒小少爷。小少爷听见犀角杯三字,并不惊讶,看来小少爷早已知道此事。”张叔眸色激动,殷切看着顾青。顾青缓缓点头:“正是我在奉官家之命寻那犀角杯。”他思前想后,自己是相信张叔的。可有了沈怀瑾的前车之鉴,眼下不敢再对谁都掏心掏肺。就算张叔无辜,万一被人利用……顾青只是提了嘴明面上大家都知道之事,不曾说自己想为阿爹报仇。“许是苍天有眼啊!”张叔仰头,长叹一声,随即他哆嗦着拉过顾青的手,“可此事怎么看都甚是蹊跷,小少爷一定要小心。”“你可是知道什么隐秘之事?”崔景湛一直打量着他,见他啰嗦如此之久,有些不耐烦。“是小的老了,小的这就说,这就说。”张叔打量了眼四周,许是压低嗓音有些久了,面露疲累,“小少爷,咱们要不进屋说?”见崔景湛点头,顾青扶着张叔进了正屋。三人围坐在屋里那方木桌前,张叔喝了好几杯茶水,缓缓回忆起来。叶弘文在世时,每回进宫,都是张叔架着马车送去的。一开始张叔还会在叶弘文快下值时,候在外头,后来叶弘文经常有事会耽搁,便让张叔不用等,他自己走回去,或是慢些骑马回去。直到十七年前那场宫宴前夕,叶弘文一改常态,每回都让张叔在宫门外候着。有了几次,张叔琢磨出味来,老爷是有密事要谈,宫中恐有耳目,又不想将公事带回家中。若是出去寻些酒楼茶摊,更引人瞩目。想来想去,便是自家马车里头最为妥当。张叔的女儿当年生了重病,请不起大夫,他卖身想帮女儿,还是叶弘文见着,让他进府当差,也不用入奴籍。顾青出生前,他就在府中了。叶弘文是从古蔺县进京的,也没什么家生子的奴仆跟着,张叔已算得上是死心塌地之人。是以那几回,张叔听到些机密之事。“那一两回,老爷还带了位同僚一同坐车,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小的看样子,那位同僚不是普通酒工,也有官服,是绿色的。那人对老爷特别恭敬,私下里称师父。”张叔缓缓道来,“只是小的也就同他打过那么几次照面,这么多年,早就忘了长什么模样了。”崔景湛同顾青对视一眼,想来这人不是沈怀瑾,就是任宇。“你还听到他们说什么了?”顾青急切道。张叔皱着眉:“便是在自家马车里,他们声音也极小,小的只是偶尔听见几句。”顾青将张叔所言拼凑起来,理出了个大概。阿爹同任宇好像担心有人借犀角杯生事,是以商议,宫宴献酒前,要将犀角杯藏在何处。不仅要瞒着尚酝局之外的人,连尚酝局内的大伙也得瞒着。以防万一,也是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思来想去,阿爹将旧酿酒坊的密室告知了任宇,二人决计将犀角杯暂且藏在那处。除此外,就是阿爹提起过犀角杯内有四个祈福之字,若能想法子让其显在酒液之上,确实是祥瑞之兆。密室二字一出,顾青眉头蹙起,崔景湛更是紧张地不住摩挲着手指。如此一来,自己阿爹掺和进旧案的可能性更大了。崔景湛只觉喉头发干,不自觉别过头去,不敢看顾青。顾青想起那块布头,眼下这似乎是密室里头唯一的线索。他看向崔景湛,见崔景湛似是躲着自己,心知景湛许又多想了。念及此处,顾青敛起思绪,眼下不妨多问问张叔,旁的事待景湛平复下来,再议不迟。“除此外,你可还记得什么旁的事?不一定是你觉着蹊跷的,只要你能记得,我都想知道。”顾青急切地看向张叔。张叔不住点头:“小的知道。只是小的只记得这么多了。这还是老爷出事后,小的日日念着,千万不能忘记,才能这么多年还能记得。”“当真没了?”顾青小声道,他斟了杯茶水给张叔,示意他无需着急。张叔见他如此,沉下心来,细细思索半响:“小的不敢确定。兴许是小的看岔了。刚开始时那位同僚十分热切,但最后一次小的见着他,他似乎有些疲态,这也算蹊跷?宫里那么忙,累了也是有的。”顾青缓缓点头,这属实算不得什么蹊跷。见张叔属实想不起来,顾青嘱咐他早些歇息。“张叔,你先前住在何处,如今便回何处,切莫同平日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举动。”崔景湛思索再三缓缓叮嘱。:()御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