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了一下这昏暗又沉闷的二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这里又没糖吃,又没蝴蝶扑,有什么好玩的?”一提到这个,萧景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母妃!”他气鼓鼓地吐出两个字,仿佛那是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人。“母妃非要我读书!说再不读书,就要变成小笨蛋,以后阿禾都会嫌弃我!”沈禾一怔。萧景迟却越说越委屈,俊朗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我才不要读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得我头都大了!”他放开沈禾,转身指向地上那一摊狼藉,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小权子说,这里的书有图!好大好大的图!我就跑来看了!”他献宝似的捡起一本摊开的《山河异志录》,指着上面一幅潦草的山川走向图,递到沈禾面前。“阿禾你看!我找了好多好多有图的!”可下一秒,他的语气又蔫了下去。“可是……这些图一点儿也不好看。”他撇着嘴,满脸都写着“没意思”。“没有颜色,也没有小人儿,画得乱七八糟的,根本看不懂!”“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沈禾的目光,从他那张天真又懊恼的脸上,缓缓移到了地上的那些书册上。《水经注》、《大胤疆域考》、《山河异志录》……她俯身,捡起其中一本。书页上,确实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用墨线勾勒出的山川脉络、江河湖海。对于一个心智只有三岁的孩童来说,这确实是“图”。但这些“图”,是整个大胤朝的龙脉走向,是关隘险要的堪舆布局!对他而言,自然是天书,是无趣的线条。沈禾的心,猛地一松。方才那一瞬间升起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疑云,此刻竟显得如此可笑。是了。他只是个孩子。一个只想看小人儿画本,却被硬塞了一堆堪舆图志的孩子。沈禾啊沈禾,你真是被前世的仇恨蒙了心,竟连一个孩子都要如此猜忌。是她想得太多了。一股莫名的懊恼与怜惜,涌上心头。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看不懂“图画”而委屈巴巴的大男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戳了一下。那股怜惜,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缠住了沈禾的心。她正要开口安慰,却见萧景迟歪了歪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好奇地眨了眨。“阿禾姐姐?”他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小声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呀?”“这里没有糖,也没有蝴蝶,不好玩的。”沈禾定了定神,将手中的《大胤疆域考》轻轻放回书案上。她弯起眼眸,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在哄一个不肯吃药的孩子。“我来这里,自然是看书。”“看书?”萧景迟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抗拒。沈禾伸出手指,点了点他面前那本被嫌弃的《山河异志录》,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神秘。“对,看书。”“因为,看这些书,可以让人变聪明。”“变聪明”三个字,像一道光,瞬间点亮了萧景迟的眼睛。他猛地抬起头,急切地确认。“真的吗?!”“看了这些书,就不会变成……小笨蛋了?”他说“小笨蛋”三个字时,声音又低了下去,显然还记着贤妃的话。沈禾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对。”“不会变成小笨蛋。”萧景迟的脸,瞬间由阴转晴!那是一种拨云见日般的灿烂,足以让整个昏暗的藏书阁都明亮起来。“太好了!”他开心地拍了一下手,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我就在这里,陪着阿禾姐姐一起!”他一屁股坐在沈禾身边的蒲团上,脸上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决心。“我们一起变聪明!”于是,这沉闷的藏书阁二楼,便有了这世上最古怪的一对伴读。一下午的时光,就在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中,悄然流淌。萧景迟一开始还兴致勃勃。他学着沈禾的样子,端正地坐着,怀里抱着一本比他脸还大的书。可没过一炷香,他就原形毕露了。书被他拿倒了。他一会儿趴在桌上,用手指在书页的空白处画小人。“阿禾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一会儿又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把书盖在脸上,发出一阵均匀的鼾声。沈禾没有管他。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书,任由他像只没长大的小动物一样,在自己身边折腾。最后,他似乎也觉得无趣了,干脆凑到了沈禾身边。他搬了个小凳子,紧紧挨着她坐下。也不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她翻书。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禾只觉得肩头一沉。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对上他沉静的睡颜。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浓密的小刷子,在眼下投出一片好看的阴影。沈禾的动作,瞬间僵住了。鼻息间,又是那股熟悉的、清冽的皂角香,混着古籍干燥的墨味。这一次,却不再让她感到警惕和审视。前世的血海深仇,今生的步步为营,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窗外斜斜照进来的暖阳,和身边人的体温,熨烫得平整起来。她的心,前所未有地安宁。原来,有人陪伴的午后,是这般滋味。沈禾缓缓地,极轻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或许……嫁给他,也并非全是算计。:()全族乱葬岗,重生罪妃不杀疯不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