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随着皇帝与太后銮驾的远去,那股压抑到极致的窒息感,终于缓缓散去。宫人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残局,却都低眉垂眼,不敢多看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沈禾,以及那位从头到尾都神色平静的刑部主事,周砚安。终于,最后一名宫人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偏殿,只剩下沈禾与周砚安二人。沈禾缓缓抬起头,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此刻泪痕已干了大半。她伸出袖子,随意地抹了抹眼角残余的湿意。再抬眼时,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凄楚可怜?一抹极淡、却带着几分释然和了然的笑意,在她唇边漾开。周砚安一直负手站在不远处,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此刻见她这般模样,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戏演完了,沈大小姐还不走?”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淡淡的揶揄。沈禾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从容。“周大人不也还没走?”她回眸,对上周砚安探究的眼神,轻轻一笑。“这就走了。”周砚安缓步上前,与她并肩。“沈大小姐今日这番手笔,真是叫周某大开眼界。”他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不知接下来,沈大小姐可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沈禾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她轻轻耸了耸肩。“计划?”“周大人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计划?”她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刚才在殿上舌战群儒、将三皇子逼入绝境的人不是她一般。“不过是萧景壬欺人太甚,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总不能伸着脖子任他宰割吧?”“顺势反击罢了,当不得周大人一句‘计划’。”周砚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巴掌大的小脸,泪痕虽干,却依旧能看出几分惹人怜惜的红晕。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与她柔弱外表截然不符的坚韧和锐利。尤其是此刻,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慧黠,和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淡笑。周砚安心头蓦地一动。他见过太多虚与委蛇,也见过太多故作坚强。却很少见到像沈禾这般,前一刻还在生死边缘挣扎,后一刻便能如此从容淡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沈禾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转过头来。“周大人最近,一定很忙吧?”周砚安回过神,微微颔首,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托沈大小姐的福,确实忙得脚不沾地。”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几分自嘲。“说来惭愧,周某寒门出身,骤然被卷入这等皇家秘辛的漩涡中心,整日被各方视线盯着,倒真有些……不太适应。”他目光坦诚,似乎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沈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周大人此言差矣。”她声音清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世道,家世固然能锦上添花,但真正重要的,还是一个人手中握着的权势,和他所站的位置。”她的目光直视着周砚安,带着一丝鼓励。“周大人如今是陛下亲任的刑部主事,手握查案之权,又深得圣上信任。”“只要大人行得端,坐得正,何惧那些明枪暗箭?”“那些曾经轻视大人出身的人,如今怕是早已悔青了肠子,削尖了脑袋想来巴结您呢!”周砚安微微一怔,旋即失笑。“沈大小姐倒是看得通透。”沈禾弯了弯唇角,话锋一转。“说起来,倒真有一事,想请周大人帮个小忙。”周砚安眉梢微挑:“沈大小姐但说无妨。”沈禾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我想请周大人帮忙查一个人。”“哦?何人?”周砚安来了兴趣。“钦天监,陆九霄。”沈禾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周砚安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眉头微微蹙起。“陆九霄?”他沉吟道:“此人因‘神嗣’之言,如今在宫中,尤其是在太后面前,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沈大小姐为何要查他?”“而且……”周砚安看着她,“想要查他什么?”沈禾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查什么都行。”“只要是……能拿捏住他的把柄,让他再也说不出那些蛊惑人心的鬼话。”周砚安沉默了片刻。调查陆九霄,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风险极大。尤其是在“神嗣”之说闹得沸沸扬扬的当下。沈禾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那眼神,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穿透力。终于,周砚安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沈大小姐可知,此事一旦败露,你我都会有天大的麻烦?”沈禾轻轻一笑,眼中却无半分惧色。“麻烦,我从来不怕。”“我只问周大人一句。”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坚定而锐利:“这忙,周大人是帮,还是不帮?”周砚安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团不灭的火焰,以及那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他忽然明白了,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揉搓的沈家嫡女。她是一把淬了火的利刃,要将所有亏欠她的人,一一斩落!而他……周砚安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欣赏,一丝决断。“沈大小姐的事,周某自然义不容辞。”“区区一个陆九霄,周某还是有信心,能查出些东西来的。”:()全族乱葬岗,重生罪妃不杀疯不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