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时夫人这话儿的意思,难不成她认为是自己怂恿着时嘉撵走了翠云,这是在敲打自己?晏宁不乐意了。明明是时嘉说的,怎么就怪到自己头上了?不过她也不与时夫人辩白,生了自己的亲娘还因为顶嘴把自己禁足呢。面前这个又比亲娘还隔了一层,这会儿时嘉上朝去了,若要是两厢争执起来,婆母要把自己关起来,谁能救她?所以时夫人说完,晏宁便低了头认错。“母亲说得极是,当时我也劝世子,莫要因着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反招得旁人说嘴。咱们自管得了自己如何,却管不得别人怎么想。只是世子在外头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不惧他人闲言,只道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便是有些子小人嚼舌根,他也是不怕的。如此一来,儿媳也只得夫唱妇随,听世子爷安排了。”她这边说得委屈万分,却又处处拉上时嘉,时夫人气闷不已,心中竟有些后悔当初那般轻易就同意了与她下聘。后面竟又因着在外头听她为自家辩白的一句话而转了念头,如今大婚已成,尘埃落定,终是露了真形,却也晚了。“这内宅里的事情,自来是妇人当家,我只说你,你扯瑾瑜做什么?”时夫人一张脸拉了下来,沉声斥道,晏宁忙低头道:“母亲说得极是,都是儿媳的错。”时夫人看她虽低头认错,可那语气轻飘,听着极为敷衍,想训斥两句,又有些懒怠理她,只叫人摆饭。伺候过时夫人吃饭,晏宁寻了借口离开,叫人将她的饭菜摆到丰兰院去。姜玉蝶的情形看起来还是不好,但却比昨日好了许多。据远黛说,昨日夜里饿了,因着晚上不好再叫厨房的人折腾,免得惹人厌弃,是以给她拿了桌上的点心垫一垫。没想到才吃进肚里,便一股脑吐了出来,只喝了茶水忍着,直到天亮。姜玉蝶慌忙制止远黛,叫她莫要再说,晏宁却听得一阵心疼,怪远黛也不去找自己。“大厨房里虽然歇了,可我们院儿里还有小厨房炭火不灭,日日备着茶水——”晏宁皱着眉头,不由嗔道,“本来姐姐身子亏空得厉害,太医都说要小心着养补。这病着在我们家还要饿着肚子,说到底姐姐还是把我当了外人,才这般的见外。”“到底我也是做过新妇的人,哪里因着自己舒服就把你推到前头叫人说嘴?左不过也在孙家饿了许多日子,怎么到你家就忍不得了?妹妹能使我有个容身的地方,还请了太医救治,我就已经万分感激了。”姜玉蝶强撑着说了一通话,又面色苍白,气喘吁吁,晏宁忙坐到床前轻拍着她的背顺气,放缓了声音。“我性子急,白说几句不中听的。你素来明白我,何必又这般分辩清楚,难道我还不知道?”姜玉蝶面容苦涩,愣怔一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时,外头小丫鬟打了帘子,却是时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带着厨房的人把饭菜在桌上一一摆了,又笑着道:“夫人知道姜二小姐身子虚得很,特特叫熬了燕窝送来。因着怕自己是个长辈,过来了怕姜二小姐不自在,道是等小姐好些了,她再过来瞧。请姜二小姐莫要担心许多,只好生在府上将养着就是。”姜玉蝶挣扎着要起来道谢,张嬷嬷忙上前按住了她,“夫人也是为着怕姜二小姐太过多礼,反伤了身子,这才不来。二小姐若再是这般礼数周全,既伤了夫人的情意,又叫老奴如何自处?”连晏宁也在一旁劝着,姜玉蝶这才作罢。张嬷嬷就要走,晏宁感念她替时夫人跑了这一趟,安了姜玉蝶的心,走出去送她。张嬷嬷在门外停了脚,“夫人向来是直性子,平时总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望少夫人莫要多心。这回姜二小姐的事情,夫人已尽知道了。让老奴同少夫人说,不论姜家还是孙家,咱们府上既敢接了姜二小姐过来,便不怕他们来闹事。也请少夫人同着姜二小姐说,叫她好生在咱们家养着,有什么话,等好了再说。少夫人深明大义,行事光明磊落,夫人都看在眼里,也知道少夫人的心。只是讷于言辞,不擅说些什么口舌生花的话,但这心里还是同少夫人一样的。”晏宁微笑着听着,不住点头应是,送走了张嬷嬷,方才回转。张嬷嬷的意思,无非是因着她早上又受了时夫人的申斥找补,又特特过来一趟,安抚姜玉蝶,也是向晏宁示好。至于时夫人为什么不来,一个就是张嬷嬷说的,姜玉蝶是晏宁的闺中好友,如今在靖国公府上住着养伤,连长辈的面都不曾见到,心中自是不安,若是时夫人亲至,又要梳洗换衣裳,折腾一番,于她养病不利。二一个嘛,还是因着早间责备她的话说得不好听,却又死硬着不能在儿媳面前低了头。而且,今日里有今日生气的事,明日里还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事生气,左右两个人是天生的性子不合,叫会说话的张嬷嬷跑上一趟,好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却不妨着日后再训她。“原在外头瞧着靖国公夫人十分严厉,还以为你这性子到了这公府之家,少不得要受些磋磨,没想到她却如此为你撑腰。”远黛喂了姜玉蝶吃了几口燕窝,她也恢复了些气力,向晏宁说道,眼中心里,满是羡慕。晏宁撇了撇嘴,早间还责备自己在时嘉耳边吹枕头风,这会子倒又夸起来光明磊落起来,这话定是张嬷嬷自己编的。“这婆媳果然是天生的冤家,我全心为着她的时候,她反要叫我‘女子要以贞静为要’,而自己的儿子怎么做都是好的,若是不好,必定是儿媳教的。不过反过来想想,她只不过使人过来说句话,听在我耳里,又是不同的意思,难免多心。”姜玉蝶微笑着道:“你能想到这些,果然也是进益了不少。”:()海棠春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