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絮闭了闭眼又睁开。
他肩上还有被她咬出来的牙印。她反省自己的坏习惯,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把大部分责任归咎于他,“累成这样,你真不该来这一趟。太浪费时间了。我自己也可以回去。”
言漱礼凭借记忆,戳了戳她并未显现的梨涡,语气有种不以为意的从容,“那你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李絮问。
“想要什么都可以?”言漱礼反问。
“不要得寸进尺。”
“没诚意。”
“那你说。”李絮让步,推了推他肩膀,要对上那双眼睛。
“不说。”言漱礼神情专注又淡然,不让她乱动,将她搂得更紧,好似习得了什么一次性闪光咒语,需要彼此都珍而重之,“暂时保留。我要等到更有用的时候。”
顿了顿,又强调,“你不可以反悔。”
随口一句玩笑话,被他讲得认真。李絮伏在他怀里,若有所思抿了抿唇角,没有反驳地说了“好”。
他们于翌日启程返回云城。
在佩雷托拉机场见过很多次面,一个等待,一个抵达。他从来不让她送,也从来不跟她说再见。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离开。
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穿越亚欧大陆,飞行十几小时,客机在华南最大的国际航空港平稳落地,往FBO减速滑行。
透过舷窗往外看,云城的暑夏天清气朗*,既无春寒时的霡霂习习,又无台风季的狂风骤雨,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李絮的那堆画,由言漱礼的助理负责运送。计划先搬回麓月府暂存,等LinK那边场地布置完毕,她的作品再进场。
上了接机的商务车,言漱礼问李絮想吃什么。她暂时不怎么受时差影响,一路睡回来,连午餐都省略了,现在胃里空瘪瘪的,除了蓝莓和酒精没有其他东西。
李絮对现今的云城半生不熟,努力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
于是言漱礼就近带她去了庆丰堂。怕她犯懒,胃不舒服,吃粤菜清淡些。
只能说,这不算一个太好的选择。
——刚进庆丰堂门口,就正正撞见了顾维、何雨曼男男女女一群人。后面还缀着李翎,以及她那个讲话阴阳怪气的黑皮闺蜜。
庆丰堂名字取得俗,布局却雅致。一边是涓涓溪流,另一边是葱郁林木,雪松与茶花相互映衬。亭台水榭,由一弯古朴的廊道连接。
李絮讶异山茶的花期,听言漱礼无波无澜科普植物知识,与他牵着手拾级而上。
对面一拨人约莫刚刚聚完餐,挤满了道,走得嘻嘻哈哈,有说有笑。乍一眼掠过,多是尚闳中学出来的熟脸,上下几届,纨绔扎堆。
打头的顾维原本还油腔滑调地含着几句混账话。不经意一抬眼,蓦地见到言漱礼那张脸,登时傻在原地,嘴唇嗫嚅着,声音都噎回了肚子里。
李絮直觉言漱礼是不是又做了些什么,才令这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一见着他,就像小鬼见了阎罗,显出这副畏畏缩缩的窝囊样子。
她默默侧眼,言漱礼似有感应,也垂眼回视。
他没作声,只挑眉警告,将李絮下意识松开的手攥得更紧。
对面几人错愕过后,察言观色,皆很快反应过来,一声接一声响起恭维问候。其中甚至夹杂几句微不可闻的“Chiara”。
言漱礼一概不应,疏离地颔了颔首,带着李絮从他们自觉让出的路穿过去。
周围聚集一群曾经对自己冷嘲热讽言语霸。凌的人,李絮如芒在背,难免不舒服。
不过她已经脱离那段晦暗的青春期太久,不会再因为简简单单遭受一个白眼,就难过得紧咬嘴唇,害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更不会因为别人一句虚情假意的示好,而错觉自己得到了尊重,
她惯会自嘲,此刻置身尴尬之中,目睹众人面对言漱礼的谨小慎微,也认为自己有狐假虎威的嫌疑。
有点荒谬,想笑,但不好表露。惟有绷着神情,假装若无其事,硬着头皮回握言漱礼的手,跟着他往前走。
人群之中,眼角余光,忽然闪过一张苍白的脸。
“Leon!”
何雨曼拨开顾维的遮挡,情绪激动,声音尖细,委屈又不甘地指着李絮,“你不要被这个女的骗了!她最会装无辜扮可怜!你知不知道,James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样,就是被她害惨的!他们之前——”
一边哭腔焦急,一边伸出钻光闪闪的延长甲,意欲去抓李絮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