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絮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他们共同度过的瞬间。
在麓月府。在潮起岛。在蒙特雷。在翡冷翠。他们分享着彼此的视线与体温,在一起见证无数场日升日落。
可以贪得无厌地需索更多吗。
她在内心深处虔诚叩问。
没有得到那个权衡利弊的标准答案。
或许是她下意识避免去听。
迎着那道低而沉稳的目光,李絮思绪微澜,决心什么都不要再想。
抛开计划。
跟随直觉。
她主动扯低他衣领,无声默认地吻了上去。
——错了再说吧。
第45章我是你的。
45
Prof。Rosenbaum曾经在课上鼓励失落的青年学生,说:“不要恐惧籍籍无名的过去,艺术家会将自身的境遇转化为印记。你的作品,即昭示着你的选择与命运。”
她希望这群年轻人的注意力,不要被一时的挫折与困境占据。
希望他们信任自己的创作,信任分分秒秒流逝的时间,以及由时间雕琢而成的自我。
非常浪漫派的一句安慰。
也仅仅是安慰。
事实上,纯艺的道路越往上越难走,越往上门越窄。
任何一个领域都一样。认为努力与坚持,就必定有所回报,是另一种意义的傲慢。许多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穷极一生,都不过是在生产毫无裨益的垃圾。
李絮早已知悉这个道理,也不认为自己是可以跳脱框架的天才,却还是会常常想起这句话。
在佛罗伦萨深蓝的夜风里,她衔着一支烟,拎着半杯白兰地,静静端详着自己刚刚完成的油画。
背脊布满荆棘的透明人,俯身面镜,指尖生出柔软的蓝鸢尾。
镜中人眉眼锋利,凝神不语,穿过透明的躯壳与犷烈的海风回望她。
这是迄今为止,李絮笔下唯一一幅出现了清晰面孔的作品。
而在这幅巨大的油画旁边,还整整齐齐摆放着若干不同尺寸的画作。皆是不同神态的透明背影,来自不同时期、不同情境、不同材料,李絮的构想与记忆碎片。
它们有的被精心打包完毕,有的被随意支在墙边,地面堆积许多防止粘连的硅油纸,以及增加缓冲的泡沫棉。呈现一片井然有序的混乱。
她这几日都在忙于清点整理,为即将到来的个人展览作准备。
搬这么多画回国,其实很有些麻烦。
旧作还好些,可以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仔细。而刚刚画完的那幅,表面的颜料都还没彻底干透,怕有损毁,只能保持悬挂摆放,不好走托运和物流。
原本林深是打算包机,或者亲自过去一趟,将李絮连人带画一起接回苏城的。
LinK办这场展,本来就不是冲着盈利的目的。这点运输成本,对于林深而言,也完全算不上什么。
结果被言漱礼主动揽了这份差事,她又省一笔。
林深接到电话时,还顺势调侃了几句。
“我跟莫砺峯带Mia去巴黎玩,转一趟佛罗伦萨,也算顺路。言总你这什么情况?虽说原研药主要也不靠国内市场挣钱,但你最近跑欧洲,未免也跑得太勤快了些。怎么,是我消息不灵通,NMAA现在的目标市场,已经从美国变成意大利了吗?”
言漱礼不接腔,面不改色各讲各的,“Mia下个月生日。我让人挑了一匹荷兰温血马,温驯聪明,很适合初学的小朋友。过两日送到苏城。”
林深笑盈盈“哇”一声,睇着庭院里研究玩具车的一大一小,“那我先替Mia多谢UncleLeon咯,虽然她现在开始马术启蒙还早了些。话说回头,下次过来苏城吃饭,你是不是该带人正式认识一下了?莫砺峯好歹机缘巧合见了一面,Mia可还没见过那位漂亮姨姨呢。”
言漱礼不喜交际,深交的朋友不多。宴明生与他少年同窗,知根知底,算是一个。莫砺峯年长几岁,与他在旧金山因为一个AI医疗项目认识,两人意气相投,因公及私,算另一个。
而莫砺峯的太太林深,家中长辈与言崐交好,早前就跟言漱礼认识,只是不熟。后来因为莫砺峯的缘故,聚得多了,慢慢也将他当半个弟弟看待,关系一直不错。
提及李絮,言漱礼口吻没再那么淡。想想届时展览开幕跟Mia生日派对差不多时间,李絮跟林深也认识,便默认应下,“到时我带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