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漱礼自上而下地注视着她,没有对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发表什么评论,只用湿漉漉的手碰了碰她因为微醺而泛红的腮颊。
“过几天的婚礼。”他低声问,“你打算见陈彧吗。”
李絮微微怔了怔。
“如果你想见,我就让他上岛。”言漱礼一瞬不瞬,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如果你不想见,我就让陈家找另一个人观礼。一切取决于你。”
言漱礼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温度。
但那只抚在李絮面颊上的手却很温暖。
隐隐约约之中,李絮仿佛意识到,这将会是一个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选择。
言漱礼既没有给她任何建议,也没有引诱或逼迫她做任何决定,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她。
李絮沉默片刻,轻轻咬着那枚金属唇环,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见吧。”
她抓住他衬衣下摆,将脸颊埋进他湿漉漉的手心蹭了蹭,抬眼回望,声音很轻地应。
“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第26章毕竟它本质上就是伤口。
26
“肖像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它的模糊性。”
有一位叫做奥利维尔的法国摄影师曾经这样说过。
“假如我拍大街上两个打架的人,大家立刻就可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如果我只拍一张面孔,人们就失去了解读的钥匙。我爱他,还是恨他?谁也说不清楚。”
李絮对此有相似感悟。
这日是阴雨天,距离离开麓月府,还剩最后一日。
她坐在地毯上,用刮刀在古董敞篷车和玫瑰局部抖落尼泊尔金粉,署好名,宣告送给霍敏思的新婚礼物正式完成。
随后拎起半杯薄荷朱丽普,对着另一幅空白画布空待许久。一直反复调色,犹疑构思。最后还是遵从习惯,用了一整片柠檬黄涂底。
一旦起了型,铺好关系,后面的色彩与肌理就顺理成章地逐渐堆叠上来。
李絮没有按照常规画法仔细勾勒画中人的面容,反倒有意塑造出一片挥之不去的雾,一种类似磨砂玻璃般模糊、蒙眬、若隐若现的视觉感。
看不清五官的年轻男性。微微低着头。左侧锁骨点缀上下两枚小痣。
李絮运用了非常多不同明暗深浅的蓝色,用以呈现人物泅在水中的状态,确保这幅肖像足够隐晦,又足够真实。
至少是她现阶段所能窥见的、最大限度的真实。
最后的最后,她沾了一笔钴蓝,在画作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
Chiara。后缀一朵小小的蓝鸢尾。
她由来已久的标识。
至此暂告一段落。
李絮默默低头收拾画具,耐心刮干净调色板,又渐次清洗画笔,将所有画材分门别类放回原处。
言漱礼的助理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已经提前带人等在入户步道。
李絮打开门禁让搬运工进来,看他们业务娴熟地固定好那副120*150大尺寸画作,避免途中遭遇剐蹭损伤,又确认好霍敏思那边的电话地址,就目送他们离开了。
至于剩下的另一幅,仍湿漉漉地搁置在画架上,孤零零地晾在阴天里。
李絮倚在门边看了它一会儿,没有去动,转身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妥当,痕迹也一并整理干净。
“喵呜——”Sphynx黏人地尾随着她去向,甩着光秃秃的小尾巴,蹲坐在旁好奇张望。
“Micio。”李絮扎好长发,蹲下身,温柔难舍地亲了亲它脑袋,“Terròleditaincrociate。”[小猫咪,祝你好运。]
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自然也不累赘。
打开门禁,她回头望了一眼。Sphynx活泼,却也胆小,从不越出门口一步。此刻亦步亦趋到了花园,也只不明所以地站在小椰子树底下,睁着一双湛蓝猫眼望她。
李絮对它挥了挥手,满心留恋,小小声与它道别,“Ciaoc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