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漱礼垂下视线,克制地将手收紧。
十七岁的少女李絮,气质像朵蓝鸢尾,五官线条流畅清晰,妍丽又兼具生涩的风情。眼睛乍一看是茶褐色的,仔细看却是很浓郁的黑,做梦一般轻轻睁着,动人极了。
她礼仪课学得不怎么样。练习华尔兹的舞伴是个与她同样蹩脚的瘦小男生。因为那个学期班上男女比例不平衡,这个男生甚至需要轮流充当两个女生的舞伴,分给李絮的时间少得可怜。
好怕自己会不小心失误。
李絮紧抿嘴唇,摇摇晃晃地任由言漱礼摆弄着自己,只紧绷地在心中默念舞步,祈求千万不要踩到他的脚。
所幸言漱礼没有出言挑剔,也没有嫌弃她的笨拙。
他轻揽她腰肢,亲密而不逾矩,引领着她旋转的方向,在昏暗无人的花园里共同跳了整整一支舞。
明月高悬。情愫像黑色的鲸鱼群起伏涌动。将夜晚搅得短暂又漫长。
就像十二点的魔法注定结束。
肖邦的这首《离别》也终至尾声。
李絮是犹豫不决的那一个,也是率先抽离的那一个。
她停下脚步,将手收回,拎了拎唇角勉强挤出笑意,“跳了这么久,你的视频素材应该足够了。”
何止足够。
三分多钟的冗余,简直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中途喊停。
言漱礼平而直地“嗯”一声,任由她后退几步,远离自己。静了片刻,才捏了捏拳心,转身去将手机取回。
李絮达成了他的请求,权当弥补自己过去的冒犯。此刻被悸动与不安萦绕,心脏扑通扑通跳急,很想礼貌地祝他愉快,然后即刻离开。
言漱礼却没有允许她这样做。
“起风了。”他将搭在球网上的西服外套递到她面前,似乎衡量了一下,没有主动帮她披上,只淡淡提醒,“你穿得太少。”
“谢谢。”李絮他婉拒他的好意,略有躲闪地,“但是不用了,不是很冷,我也该回去了。”
言漱礼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回舞会?”
李絮声音很轻,“回家。”
言漱礼顿了顿,自然而然接话,“我送你。”
李絮心底冒出几分讶异,但想了想,又觉得合理。
“真的不用。”她摇了摇头,再次谢过他的礼貌周全,“我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习惯了步行回去。”
礼服与高跟鞋也不会造成什么不便,她在教学楼的个人储物柜里还放着一套常服和运动鞋。
言漱礼攥着外套的手紧了紧,声线陡然变得有些沉,“送女伴回家,这是基本礼仪。”
果然。
“我们也没有事先约好一起来舞会,只是凑巧跳了支舞,还是不麻烦了。”李絮抿出浅浅梨涡,以不太高明的玩笑掩饰局促,“你奶奶应该没有那么严格,还要确认你究竟有没有送女孩子回家吧。”
三番四次遭拒。
言漱礼薄唇紧抿,神情微冷,没有再说话。
李絮捡起自己丢在地上的晚宴包,漂亮地向他颔了颔首。没来得及祝他愉快,只轻声道了句晚安,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亦真亦假的暗昧夜晚。
舞会过后,不知是否错觉,李絮偶遇言漱礼的次数变得很少。据说他飞了趟美国,或许是忙于申请院校与面试相关事宜。
反倒是陈彧回了学校,时不时出现在她身边,双方什么都没有戳破,维持着一种怪异而平衡的相处关系。
再次见到言漱礼,是在一个晴朗的冬日午后。
李絮习惯性避开午休高峰期,等人潮散尽,才慢吞吞去水吧买三明治和果汁。
学校水吧布局定位类似外面的咖啡厅,既卖简餐,也卖饮品,室内提供几张圆桌供学生休憩。
这日李絮从后门进去,隔着一面装饰墙,还未走近,就远远听见几个男生在里面嘻嘻哈哈地闲聊打闹。
“嗐,你是没见James最近那副黏黏糊糊的样,被勾得魂都找不着了。搞纯爱呢,听说前几天在活动教室打啵还被撞见了,该不是真喜欢上了吧?”
李絮听见陈彧的名字,下意识没有进店,攥着手机躲在隔断墙后,谨慎地透过缝隙往里观望。
店内有五六个高年级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