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停下脚步,“我家掌柜曾言,我们今日能安心煮茶谈商,实因有人为我们抵御塞外风沙之苦。”
“那些人,理应受到我们的敬重!”
老者怔住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愧色。
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几枚银钱:“小哥,替我捐给你家掌柜,就说,老朽惭愧。”
张诚没有接钱,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老人家若真想帮忙,就请告诉村里退役的军士这个消息。”
“对他们来说,机会比钱财更重要。”
离开村口时,张诚回头看了一眼。
人群还未散去,三三两两地议论着。
有人摇头不解,有人若有所思。
他摸了摸怀中特意多带的一份文书,决定绕路去趟大哥的草屋。
他要亲口告诉大哥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终于有人记得他们这些“无用之人”的价值了。
暮色渐沉时,张诚站在了那间低矮的草屋前。
透过破败的窗纸,他看见大哥正就着油灯编竹筐,那只木制假肢安静地靠在墙边。
昏黄的灯光下,大哥专注的神情让他鼻头一酸。
“哥,”他推开门,声音轻快,“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屋内,张勇正就着微弱的油灯光亮编织竹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诚弟来了。”张勇放下手中的竹篾,伸手去够靠在墙边的木拐。
“哥,你别动!”张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按住大哥的肩膀,“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
张勇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那只在战场上失去的左腿处空荡荡的裤管轻轻晃动。
“什么好消息,让你高兴成这样?”
“我家掌柜的泡面坊要招工!”
张诚激动地从怀中掏出那张盖着红印的文书,“专门招退役军士。”
“工钱每日四十五文,包食宿,还管伤病医治!”
张勇的手猛地一颤,碰翻了旁边的竹篾筐。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用的门轴。
“哥,掌柜的特意让我告诉你,给你留了个位置!”
张诚蹲下身,紧紧握住大哥布满老茧的手,“你不用再编这些卖不出去的竹筐了!”
张勇的嘴唇颤抖着,那双曾经在战场上凌厉如鹰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
“可、可是,我的腿”
“掌柜说了,腿脚不便的可以和面,独臂的能看锅,耳聋的能包装,总有合适的岗位!”
张勇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粗糙的大手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
张诚一把抱住大哥,两人相拥而泣。
油灯将兄弟俩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融成了一体——
与此同时,合三村东头的杨家院子里,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把军牌拿出来!”杨父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碗叮当作响,“让帆儿后日一早就去工坊报到!”
杨康坐在角落的矮凳上,右臂空荡荡的袖管垂在身侧。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爹,那是我的军牌。”
“你的?”大嫂林氏尖厉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一个残废去干什么?别到时候被人退回来,白白糟蹋了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