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泥糊的陶罐彻底裂开,破陶罐里的盐焗过的盐不像竹筒里的那么幸运,已经完全融化,给河里的鱼送来一丝海洋的滋味。
小泥炉先天不足,沉在水底,捞上来的时候还剩半截,原本好的陶罐也破了一个口。
但还是都捞出来放在船上带走,他们毕竟不在自己部落,东西能不留下就不留下。
本来不该在东山部落的领地内生火,但这个天气下水,兽人都哆嗦,先把身体烤干再说,火烧旺之后,北阳离开片刻,回来手上多了一把带根的葱,顾篱一看脸都皱起来了。
他喜欢用葱提香,不代表喜欢葱辛辣的味道,何况要达到驱寒的效果,需要煮得比较浓,但他知道北阳是为他去找的葱,一边叹气一边接过来,去河边把葱洗干净,只取葱白部分,绿色的留着明天煮鱼汤好了。
怕染上葱味,他没有用心爱的铜刀切,用洗干净的石头随便砸两下扔进破陶罐里煮。
一碗葱白汤下肚,身上很快热起来,顾篱出了点汗,第一个站起来说:“走吧,回我们自己部落再歇。”
大家都站起来,上船前处理了一下火堆,一条拍拍手上的灰:“下一场雨就看不出了。”
这么一耽误,天色已经暗下来。
夜幕降临,水面上开始升起雾气,视野变得很差,这种情况顾篱跟北阳在大河上也遇到过,一般就是北阳看方向,顾篱划船,赶紧靠岸休息。
但他们现在在别人的部落,河面又不像在林子,方便掩藏行迹,得尽快离开才行。
兽人们夜视能力还行,站在船头也能看清前方水域,刚翻过船几个兽人都不敢乱来,轮流划桨或是站到船头去看观察水面情况,摇橹交给顾篱控制。
大部分时候船都是直行,不用转向,叮叮咚咚的水声听久了也会疲惫,顾篱撑着摇橹打了个呵欠,心想竹筏还是要改进一下,别的不说,怎么也得弄个舒服的驾驶位。
“到了。”站在船头负责看路的兽人说。
“那赶紧靠岸上去吧。”竹鸣打着哈欠,已经是深夜了,不光顾篱困,对兽人们来说这一天也很累。但是一条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再往前一点橡子林那边有临时驻地,去那边再休息吧。”
竹鸣嘀咕:“那么麻烦干什么。”
一条说:“这里收拾出来天都亮了,跟去那边也差不多。”
但他们说了都不算,兽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顾篱,顾篱逐渐习惯拿主意,想了想说:“那去橡子林吧,三岛部落的兽人应该已经通知到,山君不知道我们在半路遇到了,肯定会叫人来接的,那里比较好找。”
他这样说,大家都没有意见,在月色下继续划船前行。
橡子林是常来的采集地点,离部落又有段距离,出来往往就要在外面过夜,这里的临时驻地修得挺像回事的,用木头树叶搭了矮棚,顾篱在里面得低着头,不然会碰到顶,北阳得弯腰。
他们点火检查了一下,没什么误入的小动物,就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其实也没什么能收拾的了,刚刚在东山部落只来得及烘干身体,兽皮都是湿的,没法用,兽人们都变成兽形团在一起睡觉,顾篱就靠着北阳睡在最里面。
顾篱刚才还很困的,真的躺下来又睡不着了,快乐地埋头在白虎厚软的颈毛里,手也没闲着,这里揉一揉,那里搓两下。
大概是换毛期,白虎掉毛有点多,一抓就是一把,顾篱薅了两把搓成一根松散的细线,小声对北阳说:“回去混上兔毛搓几团线,以后织成毯子用。”
他声音虽然小,在静谧的夜晚还是很明显,何况兽人们都感官敏锐。
外侧的猫猫们动动耳朵,呼噜声都停了,明摆着一副“你说,我们在听”的样子,顾篱不好意思说了,又揉揉白虎耳朵,亲了一下,才找个舒服的姿势闭眼入睡。
真给顾篱猜中了,第二天清早部落里来接他们的人就到了,山君带着五六个兽人来连夜来的,顺着河流一路往下游走,看见竹筏就停了。
松崖也在里面,没看见顾篱,问北阳:“篱呢?”
“我在这里阿父。”顾篱从河边站起来,河边地势比较低,担心阿父看不见,手上捧着陶罐没法招手,他还跳了跳。
松崖快步走过去,看他身上都好好的,说话声音也很响亮才放心:“你阿母不放心,叫我先过来看看。”
顾篱知道他其实也担心。
算上大集会,他这趟出门都一个多月了,他去的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乘的是新造出来的船,这里又没有什么电话书信联系,不怪他们担心。
他手上捧着陶罐,脑袋在阿父肩上贴了一下:“我没事的阿父,有北阳在呢,他天天抓鸟给我吃,我还带了很多鸟毛回来,给你和阿母阿兄做衣服。阿母和阿兄怎么样啊?”
松崖乐呵呵的:“都好,你阿兄送亚兽人回部落了,这两天也该回来。”
顾篱昨天就听别的兽人说了这个事,可惜他们知道不多,好奇道:“怎么样?她说要留下来吗?”
松崖点头说:“她同意了,不过要去他们部落结婚再来。”
顾篱接着问:“那松原是去结婚的吗?”
“没有这么快,结婚要很多食物,等天气热起来,我们也准备一点送过去。”松崖解释完又说,“不过你想跟北阳结婚的话,现在也可以,部落里食物够。”
顾篱现在提起结婚倒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就是还是觉得早,含糊地说:“再说吧。”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矮棚那边走,他本来想用带回来的海货煮一小锅汤,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这陶罐不够用,他索性就没煮,放大家自己烤鱼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