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芙仰起脸,眨了眨眼,瞬间就明白过来。———看来那些人,姐姐是认得的!这么一想,她便安心了。苏芙芙打个哈欠,大概是晚上吃得太饱,这会儿困意一个劲往上冒。加上屋内丫鬟早备好暖炉,满屋子暖烘烘的,寒意被赶得一丝不剩,弄得她眼睛都睁不开。苏欢收回目光,仿若未见,牵着苏芙芙去洗漱。等把诸事拾掇利索,她披上件素白狐裘,又在桌前坐下。苏芙芙蜷在被窝里,昏昏糊糊瞅着姐姐执笔,像在写啥东西。她本想去瞅瞅,可还没动作,就昏昏睡过去了。苏欢神色沉静,一笔一划落下,动作行云流水。她在写一副药方。姬帝心脏有疾,年纪又大了,根治无望。她能做的,便是尽力减轻他的痛苦。苏欢写着写着,脑海里又浮现大长公主今日的话。———你可愿同往滕州?一滴墨落在宣纸上,很快晕染开一片墨色。苏欢回神,无奈地把废了的纸挪开。只是这一回,笔锋迟迟落不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夜风里好似传来一声叹息。苏欢轻轻捏了捏鼻梁。魏刈在朝会上提及滕州,往后这些事,实则都在他预料之中。———他本就打算去查的。只是苏欢没料到,他会决意亲自前往。她更没想到的是……大长公主提出那提议时,她竟有刹那动摇,觉着那样也不错。苏欢眼睫轻轻颤了颤,像只翩跹的蝴蝶。她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波澜,把药方补全。望着终于写完的药方,苏欢敛神,若有所思。姬帝心疾的消息绝不能外传,不然群臣即刻会联名上书,劝谏立储。到那时,怕又是一番乱象。明面上的争斗倒也罢了,最危险的,是平静表象下暗藏的暗流。苏欢眯了眯眼,脑子里忽地闪过个疑问。———狩猎场的东胡刀客,究竟是谁派来的?……丞相府。魏刈独坐,面前摆着一副残棋。“你的意思是,那群人还是没招?”清越低沉的嗓音,在这清冷夜里,好似玉石相击。冷翼单膝跪地,摇摇头:“都是硬骨头。听说刑部和都察院的审问好手都上了,还是问不出啥。”魏刈对此倒不意外。“千里挑一选出来的,哪能那么好对付。”冷翼道:“顾大人意思是……不知您能否再帮一回?”魏刈停下动作,微微偏头:“哦?”冷翼解释:“那些东胡蛮子死活不开口,和当初沈墨一样。顾大人估摸着想,您能让沈墨如实招供,那……”没人知道,沈墨的证词,是魏刈亲手交给顾赫的。顾赫其实也好奇,他到底咋让沈墨松的口,只是不好问。当下难题再现,他头一个想到的,仍是魏刈。“事关重大,您看……”砰。修长白皙的指节微微一松,一枚黑棋落回棋罐,声响清脆。魏刈淡声道:“既然审不出,那便罢了。”冷翼一愣。“罢了?”东胡刀客行刺这事牵扯极大,连陛下都特别上心,这节骨眼,主子竟不打算深究啦?可他抬眼,却见主子眉目清冷,好似全然没将这事搁在心上。明白主子主意已定,冷翼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垂首应道。“属下明白!”主子这么做,自有道理。冷翼告退,转身要走时,忽又被魏刈叫住。“等等。”冷翼回头,“主子还有别的吩咐?”魏刈问道:“苏景熙跟着毛宗走了?”冷翼立刻反应过来,“是。他们去了锁喉关。”魏刈微微垂眸,若有所思。冷翼满心纳闷:“也不知苏二小姐咋想的,竟真舍得亲弟弟去那苦寒之地吃苦。锁喉关是边塞要地,常年混战,不知多少将士丧命。他才十三岁啊……”他忍不住偷瞄自家主子,小声嘟囔:“就算想攒军功,去漠北或漠南,哪处不比锁喉关强?”漠北有丞相,漠南有镇北侯。只要她想,苏景熙去哪不比锁喉关安全?偏选了———魏刈沉默良久,才极轻地笑了声。“这脾气秉性,还真跟……行吧,由着他折腾去。”冷翼有些不确定:“主子,不需咱们的人继续跟着?”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魏刈摇摇头。苏景熙这么做,或许是一时冲动,可苏欢不是。她既应了,自有她的缘由。他何必不识趣。“他和帝京那些世家子弟不同。”……十一月的帝京,一日冷过一日。苏欢开始每日进宫,给姬帝瞧病。大长公主信不过旁人,只让苏欢亲自煎药。反正苏欢也没别的事,便依从了。殿中暖炉烧得火旺,把外头寒气都隔绝在外。只是偶尔能听到隔壁几位内阁大学士的争执声。苏欢当作没听见,掀开药炉盖子看了看,浓郁的苦涩药味瞬间涌出来。守在龙床边的鲡妃闻到这味道,猛地呛了下,掩着唇轻咳两声。喝下去得有多苦哟。苏欢侧头看她一眼:“鲡妃娘娘每日守在这,着实辛苦。”鲡妃浅笑着摇头,目光落到姬帝身上时,又满是忧色。“本宫不辛苦,只是陛下……当真病来如山倒。”记忆里姬帝一直英明神武,从没见过这般病弱的样子。大多时候都在昏睡,只有少数时刻能醒,而且很少开口。这对她冲击太大,只能日夜守着。苏欢没多劝,拿帕子端起药炉。褐色汤药流进白瓷碗,味道很快散开。鲡妃耐心等药变温,才小心翼翼用勺子喂给姬帝。姬帝紧闭着眼,喉咙滚动,把药咽了下去。鲡妃欣喜得红了眼眶。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欢欢!”:()丞相的衾间欢,她超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