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讯便欢天喜地跑回来报信的小厮,闻言猛地一怔。“……二小姐,苏大人沉冤昭雪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您、您……”您怎的反应这般淡静呢?苏欢葱白指尖在青瓷茶盏上轻轻摩挲,漫不经心的模样。小厮这才忆起眼前这位当年也在场,估摸早就知晓是有人蓄意谋害苏崇漓大人,如今真相水落石出,也算这几年奔波辛苦没白费。在旁人瞧来,这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对苏欢他们而言,却是沾着血泪、永难忘却的锥心记忆。苏欢眼帘轻抬:“我是说,三皇子犯下这桩桩件件,罪孽如山,到头来不过贬为庶人,囚禁在清心苑?”小厮一下噎住,嗫嚅道:“可、可那到底是陛下的血脉啊……”哪能真叫人以命抵命呢?苏欢唇角漾起抹浅淡弧度,清凌凌的眼眸里,半点波澜也无。是啊。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实际上哪能真做到?秦禹全家上下百余口,被牵连的爹爹,还有数不清看得见看不见的无辜之人……那么多人被卷进这旋涡,尸骨无存,可那罪魁祸首,依旧能稳站中心,毫发无损。或许旁人觉着,对姬鞒的惩处已是最狠最可怖的结果,可于她而言———不够。远远不够。“听闻朝堂之上,内阁大学士曾为三皇子开脱?”小厮愣了愣:“这个……倒也有这般传言,小的也不知真假。可那位是三皇子的外祖父,想来断不会袖手旁观吧?”旁人不敢出头,孟秉元却不同。一则他位高权重,二来与姬鞒情分非比寻常,无论如何,都得拼尽全力保人。“可瞧眼下情形,内阁大学士就算开了口,也难挽狂澜啊……”苏欢却不以为意。姬鞒做下那些事,要说没这些人掺和,她断断不信。可如今,只他一人受惩。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有的是手段卷土重来。这些话,苏欢自然不会同个小厮说。她轻轻颔首:“知道了,你下去吧,回头自去流霞酒肆领赏。”小厮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磕头:“多谢二小姐!”众人皆知流霞酒肆是二小姐的产业,那边掌柜还兼管苏府账目。二小姐出手阔绰,能去酒肆的,都能得一笔丰厚赏银。待小厮退下,苏欢这才端起茶盏轻啜。苏芙芙坐在一旁,两手托腮,桌前摆着半碟桂花糕。她偏了偏头。———姐姐好似早便知道今日会发生的事呢!就连方才听闻姬鞒被贬,也平静得很,好似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实则,苏欢早便猜到姬帝会留姬鞒一命。更早之前,她便知道,姬帝对这个儿子,偏宠得很。姬鞒今日落得这般结局,已出乎苏欢预料。她清楚,这里头极关键的一环,在魏刈身上。无论是秦禹还是苏崇漓,皆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他们的命折在姬鞒手上,姬帝也未必真有半分怜惜。真正叫他不得不下旨严惩的,是魏刈。丞相府地位尊崇,尤其魏轼在漠北一守便是数十年。忠心耿耿自不必说,更要紧的是,他手里实打实握着兵权!他唯一的儿子被姬鞒两度刺杀,险些丢了性命,姬帝自然得给个交代!今日魏刈彻底与姬鞒决裂,半分情面也不留。这固然叫他得偿所愿,可……也等于是将姬帝架在火上烤,逼得他不得不做这个决定。姬帝心中,或许也对魏刈颇有微词。以魏刈的性子,原该有更多法子解决。可他还是这么做了。苏欢放下茶盏,侧头看向苏芙芙。苏芙芙懵然。苏欢轻啧,往后懒懒靠在椅背。“罢了,债多不压身。”苏芙芙:?她顿时紧张起来。———什么!欠债!?家里如今不是有不少银钱了吗?怎会欠债!?苏欢瞧她这模样,哪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忍俊不禁。“放心,欠的不是银钱。”是人情啊。这可比银钱难还多了!可苏芙芙不管这些,听她这么说,便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是欠银钱,其他都好说!她又欢欢喜喜拿起块桂花糕吃了。姐姐今日心情好,难得允她多吃些呢!苏欢捏了捏她软嫩的脸蛋。“少吃些,留着肚子,晚上你三哥四哥回来一道用饭。”苏芙芙顿时喜出望外,鼓着腮帮子使劲把那块点心咽下去。———真的吗真的吗?苏欢:“……”果然,吃货的心,什么也挡不住。她扶了扶额:“今早已使人去太学递了消息,明日一道去顾府。”苏芙芙一下便明白———姐姐这是要亲自去给顾叔叔道谢呢!也是。爹爹的事,好似都是他们在费心,如今有了结果,专程登门致谢也是应当的。苏芙芙弯起眼睛,欢欢喜喜点头。———好呀!……这一晚,注定无数人辗转难眠。姬鞒陡然倒台,下面的人也乱成一团。除却孟秉元仗着内阁大学士的身份为之争辩几句,其他人都识趣地闭了嘴。几乎一夜之间,风向便倒向了二皇子姬修。可偏他如今伤势未愈,最后能不能稳住局面,也难说。裴傅回勇毅侯府时,府里上上下下都噤若寒蝉。按理说这事与裴家无直接关联,奈何世子夫人是当今嘉敏公主,也就是孟贵妃的亲生女儿,三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姬鞒被贬为庶人,与他亲近之人,哪能不受牵连?裴傅刚踏入院中,便见有人正候在书房门前。瞧见裴傅,她直接跪了下来,哭道:“爹爹!求您想想法子,救救弟弟吧!”:()丞相的衾间欢,她超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