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不安太过明显,放下茶盏时双手甚至还在发颤。
盛锦水赶忙收敛心神,沉声回道:“无事,茶盏烫手而已。”
今上久在边州,一回来便是雷霆手段。如今中州排得上号的几家,不是低调蛰伏逃过一劫,就是暗中站队有从龙之功。
而惠妃与贤嫔,两人虽都出身名门,此前却久居边州。与各家女眷并无多少来往,既摸不清贵人脾性,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众人言语间谨慎许多。
殿内坐了不少女眷,可各个埋首饮茶,静得落针可闻。
沉闷的气氛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贵人端坐在前,谁也不敢有异议。
枯坐乐两个时辰,举目四望,女眷们依旧坐姿端正,不见失仪。
盛锦水暗自叹息,心道贵人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不动声色地捶了两下后腰,正要收回手时,殿外太监弯腰入内,就地一跪道:“陛下口谕,今日宫宴不拘身份,特许诸位夫人前往文华殿参宴。”
今日除了盛锦水,全是诰命在身的各家夫人,特许文华殿参宴虽无前例,但也无碍。
惠妃与贤嫔未被提前知会,再是镇定自若也不免露出疑惑的神色。
不过疑惑只是一瞬,眨眼功夫两人就恢复如常,惠妃更是点头应下。
若在平日,陛下设宴,众人领命就是,在何处参宴又有什么要紧。
可登基大典非比寻常,如此恩典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只是多数想当然的以为,陛下长居边州,不似前朝几位皇子拘于俗礼。又因杀神的名头太过响亮,于是借此施恩,试着转变百姓心中印象,做个仁慈君王。
盛锦水不敢妄自揣测,但据前世记忆,今上是位贤明君主,但委实算不上仁慈。
犹记得忠勇侯世子每回上朝都战战兢兢,有几次甚至是被家中小厮扶回来的。就算偶然提及今上也是小心翼翼,畏惧之心远胜其他。
思索间,一行人停了下来。
“诸位大人已在偏殿等候,夫人们请吧。”带路的小太监突然转向盛锦水,恭敬道,“敢问您可是萧少夫人?”
盛锦水心中忐忑,正要回礼就见小太监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折煞奴才了。”
梁氏就站在她身侧,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早就提了起来。
好在小太监及时开口:“陛下召见,还请您随我来。”
众目睽睽之下,陛下只开口召见盛锦
水,不提梁氏,就是在偏殿等候的满朝文武也不禁向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此时殿内并无萧士铭与萧南山的身影,梁氏思绪复杂,心里委实想不明白,这两年一直在奕州的继子怎就入了今上的眼,获得诸多恩宠。
可到底是在人前,就算她笑得勉强,还是要装作慈母模样,温声催促道:“既是陛下旨意,阿锦莫要耽搁,快些去吧。”
“是,母亲。”某一方面,盛锦水很是佩服梁氏的隐忍。
她走得干脆,只留下梁氏在众多探究目光中如坐针毡。
随小太监七弯八绕地走了一段,她终于是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不用催促,盛锦水就加快了步子。
正在殿外等待召见的萧南山听到动静,顺势转过身去,见是她来了,方才还冷若寒霜的脸上霎时像春回大地,严寒消融,只余一汪春水脉脉。
见到萧南山,入宫后就忐忑不安的盛锦水才有了主心骨。
她瞧着紧闭的殿门,小声问道:“父亲可在里面?”
“嗯,他在。”萧南山回道。
此时盛锦水也回过神来,比起自己,萧南山才是真正不安的那个。
她定了定神,借着衣袖遮掩,握住萧南山冰凉的指尖,只愿须臾的温暖让他有一瞬的安稳也好。
没让两人久等,殿门从内打开,福德朝两人一行礼,恭敬道:“公子、夫人,请随咱家过来。”
福德得今上倚重,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定是遵照圣意。
如今他只称公子夫人,却不冠以姓氏,是何缘由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