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伙计引路,盛锦水便径自挑了处落座。
她向来随遇而安,在诸如坐大堂还是雅间这类小事上并不计较,更不会主动提及。
如今这般,便是对她不算十分熟悉的红桥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只是碍于外人在场,并未开口直言。
算上寸心和红桥,一行也就四人,除必点的三套鸭外,就只加了一道凉菜和两道鲜炒时蔬。
等伙计离开,盛锦水示意寸心和红桥也坐下。
寸心倒还好些,红桥却极重规矩,即便盛锦水发话也不敢逾矩。
盛锦水无奈,叹道:“站着太显眼,都先坐下,我有话说。”
寸心和红桥对视一眼,才在空位坐下。
一张八仙桌,一人占据一边,倒也坐得满满当当。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酒楼伙计已为她们摆好碗筷,送来香茗。
等伙计退下,寸心替盛锦水向疑惑的红桥解释,“先一步进来的那几位,她们用的熏衣香乃是小四合香。”
红桥不明所以,只听盛锦水继续道:“小四合香又名四弃香,是佩芷轩里最易够得的香丸,散卖的话一枚只要二十文。”
二十文是佩芷轩刚开业时定的价,之后倒是小涨过,不过在盛锦水买了人,又与梁青絮搭上线后,便定死在了二十文。
尽管南北星货曾将之提价到一枚一两,但那也是
之前的事了。
眼下佩芷轩香丸品类众多,李沐深知货以稀为贵的路子走不长久,早换了更为上乘的香丸。
又因着盛安云从中牵线,盛锦水偶尔也会供他些自己试做却并不适合在佩芷轩售卖的熏香,不过价格更为昂贵就是了。
“二十文?”红桥惊讶,方才那几名女子衣着考究,就算真是商户出身也不至于用如此低廉的香丸。
“香丸价格有高有低,再看今日小货郎沿街叫卖的架势,佩芷轩该是在州府打出了名声。”盛锦水点道,“可她们用的却还是最为低廉易得的小四合香,且周身香气浓郁,不似佩戴香囊,反像是在衣物上熏了此香。”
这一切太过反常,她会起疑并不奇怪。
小货郎、熏衣香……
不过半日,就多了好几个谜团。
盛锦水揉揉眉心,一时没有头绪。
正当她在心里叹气时,就听紧邻的雅座传来说笑声。
隔着屏风,只能看到几道模糊的身影。
不过她们说话时并不顾忌旁人,倒让盛锦水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好的地段,那么好的铺子,到底还是你家老爷舍得。”其中一道略显尖利的突兀女声响起,听着年岁不小。
话音刚落,满室笑声便都停了下来。
刹那安静后,才有人回道:“方姨娘说笑了,都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此番举家迁至中州,蒋家卖出些州府的产业再寻常不过。我爹倒是对那家铺子喜欢得紧,可惜铺子太过抢手,他没能如愿。”
“就是,”有人起头,自然有人应和,“说到底还是蒋家姐姐运道好,等在中州站稳了脚跟,何至于可惜一两家铺子。我等没姐姐那么好的命,只有羡慕的份了!”
说完,便是一阵悦耳的娇笑声,好似方才的龃龉从未存在,仍是一团和气。
可再仔细听,那笑里分明是奚落更多。
盛锦水放下茶盏,暗暗记下几人称呼,正想着回去后该如何打探,她们点的三套鸭上桌了。
家鸭、野鸭和菜鸽皆已去骨,一样套着一样,用小火慢炖至酥烂。
汤水咸鲜,鸭肉和鸽肉嫩滑,层次分明入口即化。
不过喝了碗汤,浅尝了一筷子鸭肉,盛锦水就爱上了这滋味。
她边享用美食,边竖起耳朵,分神听边上动静。
那位方姨娘被噎之后没再开口,反倒是这场宴会的主宾,也就她们口中的蒋家夫人悠悠叹了口气,“都说中州如何繁华,我却只觉得可惜,可惜今后再吃不到钟味楼的三套鸭了。”
她一感叹,众人纷纷出声宽慰,唯有被落了面子的方姨娘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