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陶管事的客人,”伙计直起微弯的腰,脸上笑意立时就散了,意兴阑珊地回道,“夫人不知,陶管事犯了事,东家心善没追究他的错处,已经将人辞退了。”
盛锦水皱眉,依眼前伙计态度,直接问他陶管事的行踪想必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想到这,她脸色一变,抬眸不满道:“既然人被辞退了,那我在他那定的货呢?”
陶管事是梁家香铺的老人,手上确实不少资源人脉,他走后,一些被早就虎视眈眈的管事们接手,还有些则另找了合作的铺子,还真没遇见过上门讨要的。
伙计看盛锦水穿着简素,但气度不凡,还以为来了笔大生意,没成想竟是个烂摊子。
近来香铺换了批人,他能进来还是因为与其中一位管事沾亲带故的缘故,并不是什么实诚干活的人,因此再开口时便带了丝跋扈神色,“夫人与谁下定的就找谁去,梁家香铺这么多年老字号了,还能贪您那点银子。”
接连受了梁家香铺两顿气,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了。
红桥伸手拦下要与之理论的寸心,开口道:“既然如此,便叫你们东家和陶管事来对峙,否则等我们一纸诉状告上衙门,铺子也面上无光。”
寻常商贾最怕的就是扯上官府,可那伙计却丁点不惧,甚至嗤笑一声,“要有这个本事就去告呗,好叫这位夫人知晓,我们梁家有位举人出身的姑爷,便是告到知州跟前也是不怕的!”
看他狐假虎威的模样,便是一向稳重的红桥都不觉气笑了,若不是陪盛锦水来此一遭,还不知晓一个小小的香铺伙计就敢如此嚣张,“放肆!”
她低声呵斥,正待再辩,一道沁人心脾的兰香就从身后大门处传来。
本还在叫嚣的伙计像被点了穴般立刻噤声,垂首恭敬道:“十一小姐,姑爷。”
十一?
盛锦水顺势回眸,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个容貌清丽的姑娘。
她与梁青絮并无相似之处,若说梁青絮是和蔼可亲的,她便是高岭之花,全身冒着寒意。
可单论相貌,确又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或许是梁十一太过貌美,盛锦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才注意到她身侧站着的唐睿。
唐睿并不是多出色的相貌,如今双眸爬满沉郁,连原本的意气风发都消失殆尽,站在梁十一身侧更加黯然失色。
“来者是客,怎能如此无礼。”梁十一凉丝丝地开口。
那伙计张了张嘴,刚想为自己辩解,余光却瞥见一侧唐睿,心中忌惮,到底是将不满压在眼底,郁郁道:“是小的错了,这就给客人赔礼。”
伙计弯腰深深一礼,再起身时脸涨得通红,不知是觉得丢人还是被气的。
等伙计周全了礼数,梁十一才放过他,让人退下。
等人走后,她施施然对盛锦水道:“新来的伙计不懂事,稍候我便命人将他赶走。至于陶管事,他早已离开香铺,你与他之间的官司,梁家也是爱莫能助。”
“一句爱莫能助就想置身事外,”无需盛锦水开口,寸心就已出声讥讽,只不过这次无人再拦,“原来梁家便是如此做生意的,真叫人大开眼界。”
方才见她斥责伙计,还以为是个讲理的,没成想都是一丘之貉。
寸心本就看唐睿不顺眼,如今知晓他成了梁家女婿,连带着对梁家也有几分偏见,而梁家此番作为倒也没辜负她的偏见。
“方才那伙计无礼,但有句话说得没错。谁与你做的生意就去找谁,陶管事捅的篓子本就与梁家无关。”一直沉默的唐睿突然阴恻恻开口,看向盛锦水的双眸如同蛇目,布满阴毒,“盛老板若是不服尽管告去官府,端看知州是信你还是我这个举人。”
听他又提起袁毓,红桥生怕引起误会,皱眉道:“知州大人秉公办案,怎会因你是举人便偏袒于你,休要胡言!”
“够了!”这回打断她的是梁十一,对方探究的目光在盛锦水身上扫过,片刻后才冷道,“原来你就是佩芷轩的盛老板,同行相轻,难怪会在此
处胡搅蛮缠。我梁家没做过你的生意,往后也不会做你的生意,若你还要脸面,就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口中说着威胁的话,梁十一的眼神却始终冷静,若说怒意倒也不显,更多的是不愿纠缠的冷然。
梁家这池水实在太混,若不是陶管事和梁青絮,盛锦水也不想掺和进去。
可今日就这样离开才是颜面尽失,盛锦水抬眸,学着萧南山平素的模样,眼风淡淡扫过,好似入目所及皆是蝼蚁。
比起萧南山眼中仿佛睥睨众人的冷漠孤傲,梁十一的那点冷然仿佛在使小性子,并没多少威慑。
“既如此,梁家便等着我的诉状吧。”盛锦水淡淡道。
这是一场奇妙的较量,盛锦水对梁十一并不了解,只是本能地用对方的方式回击,偏偏梁十一自视甚高,最在意的就是旁人的轻视。
等盛锦水带人离开,她维持的冷静刹那破碎,狠狠绞弄着手里的锦帕,寒声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门小户,竟敢在我梁家叫嚣,不识好歹!”
盛锦水已然离开,梁十一心中怒气无处发泄,回眸对唐睿凉凉道:“夫君既然早知她是佩芷轩的东家,进门时为何不提,平白让我与她起了冲突。”
成婚这段时日,唐睿早看透了她高傲面具下的本性,只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