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可以做到心如明镜,不畏人言,可跟在她身边的春绿等人,还有盛家其他姑娘呢?
何况佩芷轩的常客不是女子便是学子,若是盛锦水名声受损,他们多半也会受牵连。
若说名节还是其次,万一唐睿否认绑架,一口咬定两人是私下相约。那么于对方不过多个风流的名声,于她却无异于灭顶之灾。
唐睿甚至可能以退为进,承诺与自己成亲,若是如此,到头来吃亏还会是她。
想到这,盛锦水心中因即将自由而燃起的火焰不觉小了些。
逃离唐家只是一个开始,后续要面临的才是真正的考验。
想起前世今生遭受的种种苦难,顿觉心中委屈。
兜兜转转两世,不过是想主宰自己的命运,不愿做无根浮萍,为什么就这么难?
深夜的清水巷,豆大的雨珠不断砸落。
盛家旧宅近在咫尺,可盛锦水的心里仍未得出结论。
远远地,她一眼就瞧见了立在林家门前的石狮子。
在这要紧的时候,她却无端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那时盛家大门被金大力挂了新锁,她只能攀着石狮子翻过院墙,从林家回去。
想到这,自然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萧南山。
林家再见时,他一脸病容,双眸深沉如墨,让人难以猜透其中情绪。
可如今,回想起那双眼睛,她竟刹那平静了下来。
心中蓦然升起一个看似荒唐,却最为有效的法子。
盛家挂在门上的灯笼被风雨打得东倒西歪,烛火时明时暗,在夜雨中苟延残喘。
只犹豫了一瞬,盛锦水便坚定无比地向林家跑去。
怕打木门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门内久久没有动静,她力竭地撑着木门下落,最终跪坐在地。
狂风大作,骤雨如鞭。
方才只顾着逃命,现下一停下来,便觉全身无力。加之风雨越来越大,湿透的衣衫贴着身体,除了黏腻难受外就是几乎入骨的冷意。
冷意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占据她的心神,盛锦水以为自己已经等了许久,但实际上不过片刻。
就在盛锦水恍惚之时,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
雨夜中,萧南山持伞而立,雨珠落在伞面犹如珍珠滚落,滴滴答答串成珠帘。
盛锦水回神,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截被雨水浸湿的宽大衣袖。
她抬眸,剔透的双眼直直望向深沉的黑眸,而眼里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
片刻后,跪坐在地的盛锦水颤巍巍地伸出手,“林琢玉。”
这是盛锦水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他,不是客气疏离,界限分明的林公子,而是林琢玉。
这一刻,萧南山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名,而是任由她继续一无所知地称呼自己为“林公子”。
后悔只是刹那的情绪,理智回笼后,萧南山垂下双眸,眼前的盛锦水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狼狈许多。
衣衫尽湿,裙角被污浊浸染,铺陈开来犹如枯萎的墨莲。
而伸到面前来的那只手,不再是记忆中的肤若凝脂,柔弱无骨。
纤细的指尖泛白,指节遍布细小伤口,手腕处的青紫更是惹眼,艳色的血珠顺着皓腕滴落,说不出的刺目。
萧南山回神,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明白了对方此时的处境。
苍白的指节捏紧伞柄,伞面向她倾斜,就在他伸出手想将人扶起时,盛锦水道:“林琢玉,求你娶我。”
伸出的手一僵,随即将男女大防彻底击碎。
萧南山不容拒绝地扶住她的手腕,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沉声道:“起来。”
主动求娶几乎耗尽了盛锦水所有心力,起身时她的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在萧南山的搀扶下,她缓缓起身,直愣愣地回望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