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回笼,唐睿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云叠的卖身契在这,好叫唐举人知晓她是有主的东西。”田嬷嬷从袖中掏出卖身契抖了抖,“不问自取即是偷,唐举人觊觎他人财物,与贼何异?”
“你是丫鬟?”唐睿失态,随即反应过来,收敛情绪。
他面沉如水,在心中反复权衡,以致错过了与云叠划清界限的最佳时机。
初见云叠时,唐睿以为她是哪家闺秀,被养在深闺,未曾见过什么世面,纯真而懵懂。知自己晓举人身份后,她对自己更是崇拜仰慕,甚至死心塌地跟随去了中州。
有这样一个柔情蜜意又容貌娇媚的女子随侍身侧,说不动心肯定是假的。
只是当时唐睿以为对方小门小户出身,言行间又透露出自己不求名分甘愿为妾,便一时情动要了她的清白。
再之后,便是十分荒唐的一段时日。
自己送上门来的,总会让人轻贱几分,何况唐睿委实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中州落榜后他心灰意冷了几日,甚至隐隐责怪云叠扰了自己读书,以致此次不中。
云叠也不是蠢的,察觉对方待自己不似以往温柔耐心,便想到了欲擒故纵这招。
之所以孤身回到云息镇,一是想借唐睿身份摆脱自己丫鬟身份,二是为了避开对方,除了让他念起自己的好就是错过打胎时机,等胎相稳固。
她算计得清楚,唯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唐睿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喜欢,或许是有的。
可最多就那么一
点,否则也不会任由她销声匿迹却不寻人打听。
“公子。”云叠哭得泪如雨下,看着好不可怜,“奴家仰慕您的才华为人,这才隐瞒了出身接近。我自觉配不上公子,不敢妄想什么名分,只是公子定要相信,我对您是真心实意的!”
美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心掏肺地诉说对自己的仰慕,唐睿心中隐秘的角落得到了满足。
两人深情款款的戏码看得人实在腻味,不说安坐茶楼的盛锦水和萧南山,便连田嬷嬷都看不下去,只觉得恶心的慌,毫不犹豫扯下唐睿的遮羞布。
“这骨头轻贱的丫头没见过世面,不要脸就不要脸了。可您不同,好歹是举人老爷,总要顾着自己的脸面。”云叠想要讨好唐睿,揽下所有错处,田嬷嬷定然不允,阴阳怪气地继续道。
到这地步,唐睿也没觉得是什么大问题,大不了花些银钱将云叠买下也就是了。
他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唐夫人却还清醒着,赶在他开口前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睿儿!你可想仔细了,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是谁的孽种,可别贸然认下!”
养尊处优了些时日,唐夫人学着高门夫人们蓄起了指甲,此时她攥紧唐睿手腕,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肤,留下醒目的红痕,也让人恢复了些许理智。
“听到了吗?”田嬷嬷轻视的目光落在云叠脸上,嘲笑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心仪的这位唐举人敢做不敢当,不肯认你肚子里的孽种呢。”
云叠被看得心慌,思绪飞快转动。
她怎么也没想到,现下最大的阻碍竟是唐夫人。
至于唐夫人,她也是被逼急了,暂且不去想母子间的龃龉,压低声音提醒,“若这个云叠真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也就算了,可她是个丫鬟!要是让她进门,唐家绝对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何况她还怀着身孕,就算孩子真是你的,万一她进门后生下个儿子,那就是你的长子。有庶长子在,还怎么娶大户人家的女儿!”
就算唐夫人已经认命,不敢再觊觎林小姐朱小姐,可还能与出身商贾,家底丰厚的人家议亲。
今日之事闹得太过,要真让云叠进门,家中多个庶长子出来,恐怕连她心中的下下之选都不会再将自家女儿嫁进来。
就算听不真切,他们二人私下商量什么,田嬷嬷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敢做不敢当,急着摆脱纠缠。
她也不开口,只递给云叠一个眼神。
比起她来,怎么看都是云叠比较着急。
本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唐家再怎么不情愿也该让自己进门,没想到唐夫人这老虔婆如此不留情面。
云叠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哭喊着挣脱钳制。
田嬷嬷看得累了,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站着。
一左一右架着云叠的婆子见状,微微松了力道。
挣脱开来的云叠反倒吃了一惊,只是现下没有功夫细究,她用袖子抹去眼角泪珠,带着哭腔道:“让公子为我烦忧,我的心比刀割还难受。是我福薄,承不起公子恩情,还让您因我毁了清誉,今日我便以死谢罪,望公子不再受我所累。”
这一番唱作俱佳,连不知实情的围观者都动了恻隐之心。
唐夫人隐隐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于唐睿,他优柔寡断,在心里左右互搏地权衡了半天依旧权衡不出什么结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