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她提起水壶时,寸心便急得想要接过,却她被拦住了。
捧着茶盏,寸心垂眸道:“我虽是林府下人,但田嬷嬷并不让我近身伺候公子,至于我的行踪府里都一清二楚,只是不阻拦也不过问。”
真论起来,盛家确实有几分古怪。
盛锦水神色稍缓,问道:“你有话想对我说?”
寸心抿唇,欲言又止。
见她如此,盛锦水也不再绕弯子,“你是为云叠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她以为对方该说明来意了,却不想寸心放下杯盏,扑通一下跪在自己跟前。
“姑娘误会了,我和云叠相识多年确有情谊,但也知晓是非对错。”
从入林府起,她和云叠就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
那日她在门外并没有听到盛锦水和萧南山的打算,只知道云叠抢走了盛锦水的未婚夫婿,让她颜面尽是。
于盛锦水,她比云叠与之接触更多,也打心底喜爱钦佩她。
而云叠犯下错事,尽管她有所察觉却并未深究,那时甚至还起过云叠为自己博一个前程也好的念头。
直到听说云叠攀上的高枝是唐睿时,她心里的愧疚不安才化为实质,时时刻刻拷问着她的良心。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姑娘。”寸心眼里噙着泪,说的话可谓毫无保留,“初到林府时,田嬷嬷便已言明,我和云叠是公子的通房,若是得了喜爱,说不得会被纳为妾室。”
乍听到这样的隐秘,盛锦水不可避免地呛咳了一声,心里后悔不该此时喝水,更无法将林琢玉清清冷冷的模样和通房丫鬟关联在一起。
主家的私事,寸心本不该透露,见盛锦水如此反应,一顿后继续道:“只是公子并不怎么待见我们,更不许我们近身。云叠心气高,但凡有一丝机会都会不顾一切地抓住。我深知她的脾性,也察觉到了她行踪的怪异之处,却始终没放在心上,更没早日禀告主家,才酿成今日苦果。”
盛锦水轻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即便劝了,她也未必会听你的,更何况这样的事从不是一个人的错。”
寸心一怔,没想到盛锦水并不责怪云叠,除了言语间的唏嘘,再没有任何与轻视或愤怒有关的情绪。
“起身吧,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跪下。”盛锦水扶她起身,“我以为你是来替云叠求情的,但看来并不是。”
寸心或许没有云叠的心眼,但在某些事上却难得通透。
她借力起身,无奈地笑笑,“同姑娘推心置腹地说一句,或许云叠对唐举人利用更多,不过唐举人对她也没几分真情就是了。不说其他,若一个男子真心待一个女子,怎会不顾她的清誉,让她未婚有孕,且在有孕后不上门求娶,反倒让人孤身上路,从中州回到云息镇。可惜云叠被富贵迷了眼,也或许是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但并不在乎。”
不想看她惆怅,盛锦水转而道:“看你时常过来,以为是来替云叠求情的,我还在想该怎么办呢。”
寸心双颊微红,小声道:“我只是觉得姑娘厉害,身为女子不仅自立门户,还能靠一身本事养活自己和家人。若我有姑娘一分的本事,今日或许就是完全不同的境况。”
听她说完这番话说,说盛锦水心里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看着此时此刻的寸心就像是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怎叫她不动恻隐之心。
明知她不是自由身,盛锦水还是道:“每十日,我会在家中授课,教绣娘们制作绒花。你若是得空,随时可以过来,平日遇到难处,也可来找我。”
再多的盛锦水也不敢保证,毕竟名义上,寸心还是林家的丫鬟。
“多谢姑娘!”可这点微末的恩惠已让她感恩戴德,不敢再奢求其他。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三月。
盛锦水起身推开木窗,和暖的风拂过水面,拨动岸边垂落的柳枝。
她偏过头,问正在整理香丸的盛安安,“堂姐,堂哥和姐夫可回来了?”
“还没呢。”盛安安皱眉,在心里掐算了日子,叹气道,“家里倒是收到他们托人带回的口信了,不过只说了比原定的日子迟几日回来,旁的倒没细说。”
想起自家婆婆和妯娌的旁敲侧击,她只能沉沉叹了口气。
正心烦意乱间,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便进了铺子。
走在前边的盛安云脚步一顿,见妹妹正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拍拍皱巴巴的前襟。
在州府的这段时日,他和吴辉忙得脚不沾地,回到镇上也来不及收拾。
他心里记挂着生意,便想先来佩芷轩。
倒是吴辉甚是想念妻子,回家后发现盛安安不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跟盛安云先过来了。
盛安安心下惊喜,暗道阿锦的嘴开了光不成,前一刻刚提起他们,下一刻人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