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做惯了这样的事,只觉得这次对方也会屈服。
却不想盛锦水根本不理他,“既然如此,那您稍等。”
蔡举人还没明白过来,对方已经上前,精准地从书架上取下《圣谕广训》。
方才盛锦水
就觉得不对,只是想着小童年幼,有些任性也是寻常。可如今见蔡举人这副嘴脸,却明白过来,原是家教使然。
“阿洄,将你方才背的再背一遍。”盛锦水翻开书页。
盛安洄小声提醒,“背的是隆学校以端士习那篇。”
既然记得篇目,背书自然也不在话下。
六百三十四个字,盛安洄背的一字不差,甚至没有出现磕绊。
合上书页,盛锦水嗤笑一声。这样德行有亏的夫子,就算他学问再出众,自己也不敢把盛安洄交给他,“蔡举人以为我是女子便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们阿父就是秀才,课室里的学子年纪参差,方才读书时,其中几位就在默背《圣谕广训》。既然已过院试,有了秀才功名,为何还要熟背院试覆试才需默背全文的文章?”
可以说,但凡过了院试前三试的学子都不会在败在覆试上。
可私塾里的学子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无怪乎她会质疑对方。
“再说阿洄,你不肯说他哪里答的不好,可方才默背《圣谕广训》,他已胜过私塾学子许多。”
要是对方说出个一二三来,盛锦水也就认了。
夫子考校求学的学子本就理所当然,可对方说不出缘由,反倒言语贬低,只为多收一些束脩,实在可恨!
“若大大方方地说要三十两的束脩,就算再心疼我也会掏钱,何必这样连敲带打,仿佛不入流的骗子。”盛锦水丝毫不惧。
“你!”蔡举人拍案,深吸了几口气后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真不愧是商贾之女,牙尖嘴利满身铜臭。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说动真鹿书院的学子请托,收你这样的学生我还怕堕了名声,污浊了私塾的气息!”
“说来也是,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为赚银钱无所不用其极。就算真拿得出三十两,我也不敢收,谁知道你是从哪赚来的肮脏钱!”
见他如此侮辱阿姐,盛安洄如何忍得下这口气,他脸色一沉,眼看就要冲上去。
盛锦水好似早有所觉,牢牢拽住他的手臂。
怕伤了阿姐,他只能停下,但双眼仍死死盯着对方。
蔡举人被他双眼赤红的模样吓了一跳,盛锦水却是想通了其中关节,一点不客气地扯下对方的遮羞布,“原来你早就打探清楚了,竟还知晓我是商贾之女。先羞辱我满身铜臭,随后又轻视我女子身份,污我清白,这样的人怎配为师。趁人之危,品行低劣,读再多书也与禽兽无异。”
看碟下菜真是被他玩的炉火纯青,盛锦水眼神不屑。怕是自己状告钱家之事也添了一把火,叫蔡举人以为自己家中只有小辈,可以任他拿捏。
被戳中心里的谋算,蔡举人拍案而起,脸色十分不好。
趁他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之前,盛锦水已经收回目光,“阿洄,拿上东西,我们走。”
盛安洄早就待不住了,拿起送来的拜礼,朝蔡举人哼了声,跟在盛锦水身后走出书房。
“你们!你们!就你这样的学生,我看清泉县哪个夫子肯收你!”蔡举人恼恨,不顾身份地咒骂,“微末商贾,一辈子只配奉承讨好,点头哈腰!”
大概是气急了,蔡举人的嗓音不低,连课室里埋头读书的学生们都有所耳闻,借着书本遮掩,悄悄偷瞄。
盛锦水对此不为所动,只留给他们挺直的背脊。
等出了大门,她不禁拍了下脑袋,“沉不住气。”
同是清泉县的读书人,这些秀才举人们多少都会有交集。
今日之事,他们得罪了蔡举人,就看他小肚鸡肠的模样,接下来怕是无人要收盛安洄了,难道要在云息镇寻一位夫子吗?
正愁着呢,身后就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喂!别走了,叫你呢!”
声音有些熟悉,两人回头,就见蔡夫人快步走来。
大概是年纪大了,等走到近前时她还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盛安洄见识过她教训小童的模样,上前一步挡在自家阿姐面前。
蔡夫人喘匀了气,见状不怒反笑,“拦我做什么,还怕我会吃了你们?”
盛安洄嘴笨,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但还是死死挡在她身前,没有挪动的意思。
“蔡夫人有何指教?”盛锦水开口问道,态度很是寻常。
“方才看你数落的那老匹夫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会儿倒挺讲道理。”蔡夫人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不是想找夫子吗?我知道一个,就住在隔壁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