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果真好得很快,半夜就发了汗退了烧。他和莲心在主屋里单隔了一道屏风,支了床将他安置在那。
明日先生考学,他这一下午未曾温书,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毕竟他一向都是做万全准备的,怎么都睡不着。
隔着一道屏风,少年蜷缩的身影怪可怜的。
宋彦泽忍不住下了床,给他加被子盖,却刚走近他,他就唰一下睁开眼睛,抓住了他的手摔进床铺里。
宋彦泽摔了一下,后背吃痛,微弱的烛火晃了一下,眼前发懵,摔进被褥里,鼻间是清香的沐芳香气。
他手忙脚乱地扒开了软被,只看见慌忙避开的瘦弱少年的背影。
“对不起。”
“好厉害。”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宋彦泽看见庭雁脸上的慌张无措。
“你好像会一些拳脚,我刚刚都没反应过来。好厉害。”宋彦泽撑着坐起来,又笑笑问他。
“是不是打扰你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冷不冷。”
“冷。”庭雁不爱说话,却冷不丁急切吐出这个字。
宋彦泽坐在床里捏了一下被子,疑惑地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庭雁挪得离他近了些,像是冷极了,紧抓着他的手腕浑身一颤。
“很冷。”
宋彦泽明悟,温声哄他:“那我们挤一挤,应该就不冷了。”
大概他是怕吧?怕自己一个人。
小时候同祖母去看社戏,有几个扮的鬼着实吓人,攥着祖母的手哭了一路,晚上也不敢一个人睡,一定要莲心陪着。那时候他也骗人说就是冷。
不大的木床睡了两个半大少年郎,宋彦泽比他还高一点,拽过他,轻轻拢了一下他,虚虚抱了一下他。
“不冷了吧?”
庭雁紧抱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缠在他身上,克制自己骨血里蠢蠢欲动的贪婪,不停地钻进他的怀抱里,汲取他身上带着清梅味道的温暖。
宛如冻僵的蟒蛇狠缠着恩人。
“冷。”
宋彦泽被这样抱着,有点同情心泛滥,生疏地拍拍他的后背,掀开外袍,体温透过里衣慷慨地温暖着贪婪的蛇。
一个为了吃食打人下死手的流浪儿,晚上哪里都睡得,坟地破庙街头巷尾,就算在尸体旁也能安然入睡。
这样摇尾乞怜只能是别有用心,在蹬鼻子上脸而已。
哄人的先睡着了,轻声哼的带着姑苏口音的小曲断断续续,直至睡沉了消融在昏黄的灯光里。
被哄地抬头看着他的睡颜,手脚并用地缠住他,沉溺在这温软的怀抱里。
一大清早要去上学堂,宋彦泽迷迷糊糊地爬下床,他做了一晚上被大蛇缠住的梦,没怎么睡好。
莲心看自家公子小心放轻动作的样子很吃味,撅着嘴帮他家公子换衣束发。
“公子,你对他是不是太好了些,一个乞儿,治好了赶出去算了。”
“还跟他睡一块……公子你平日里那么爱洁,你也不嫌……”
“莲心,不要这样说。他已经很可怜了。”
莲心低声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句,跟着宋彦泽一道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轻轻合上了,床上闭着眼的少年骤然睁开眼睛,反复咀嚼着他说的每句话,深深地嗅闻着他残留下的气味,眼睛熬得发红。
可怜……
庭雁摸出他留下的外袍,猛得咬住他留下的外袍,发了狠,咯吱咯吱的。
乌蓬船从城里的河道穿过石拱桥,船前挂着一个精巧的小灯笼,写着宋字,下午小雨酥酥,傍晚就晴了。
族学不远,但小镇上有头脸的孩子都送在宋家族学里,今日考学,各家小厮都等在河岸边等着看首魁。
首魁会得一套上好的笔墨,还能得个先生的簪花,站在船头穿过河道别提多风光。次次首魁都是那个宋家的庶子,但大家每每也新奇地挤在河岸等着看。
“公子们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