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亭渊面不改色,好像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一样,也不管他微妙的停顿和众人各异的眼神。
“哦?”皇上自上发话,淡声:“可有此事啊?”
蒋亭渊当即拱手回话:“确有此事。”
所有人都静了一下,等他的后文,没想到他就什么也不说了。李恒半眯着眼,很沉得住气。
“那蒋大人是承认自己假奉诏命私自扣押朝廷命官了?”
胡众冷笑了一声,直直看向气定神闲的蒋亭渊。
“如何是假传诏命,诏命就在此,不知大人可愿一观?”
蒋亭渊掏出那张批红的纸,眼神轻飘飘的,胡众一下就被挑起了火气,当即就要上前。
宋彦泽眉头一挑,好损的一招。
“启奏陛下。”
李恒突然发声,胡众猛地回神,看了一眼坐在上位垂眼看着他们的皇上,惊出了一脑门汗。
诏命诏命,是皇上私下里下的旨意。
若是诏命是真的,他的质疑就是公然打皇上的脸。若是假的,他当众看到皇上下令调查户部,他又怎么下的来台。
他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拿人,可能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甚至交了皇上过目。
皇上装傻,可能是时候未到,他挑开了是真下不来台了,自己找死。
“李阁老不用跪了,站着回话吧。”
李恒躬身一拜继续说道:“臣有罪,去岁亏空上报一共一千二百余两。国库有亏,臣竟年节已过还未能将票拟好,交由御呈。”
不愧是能在朝中屹立不倒的李阁老,一下就切中了这件事真正的焦点,转移可能滑向危险境地的话题。
顺便还可以将六部都拉下水。
宋彦泽暗自思忖着,不得不叹服这位老人三两拨千斤的官场功底。
胡众一甩袖子,立刻跪下请罪:“陛下,此事不怪李阁老,皆是因有几张票拟实在不敢签字,这才一直不上奏。”
“胡大人这是话里有话。”工部尚书钱涣绷紧了面皮看向胡众。
工部尚书是太子府出来的,去岁未有大灾,只工部要修河堤是最大的开支。
“今日正好,你们六部当家的都在。那就听听户部的难处。”
皇上缓缓出声,他也花甲之年了,喜怒愈加不形于色,让人根本无法看透他的想法。
宋彦泽忍不住看了一眼全身而退的蒋亭渊,他自然地将那张纸收起,退在一边,交由他们扯皮。
向户部开刀确实会惊动两党的人,但也可以由一个户部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
只是两句话,一张难辨真假的诏命,蒋亭渊就脱身了,还挑起了清算去岁国账的事。
原本宋彦泽只觉得他做事冲动粗莽,想不到是粗中有细,进退有度,不是简单人物。
他一时入了神,蒋亭渊突然稍一偏头捉住了他的眼神,轻一笑。
宋彦泽赶紧收回眼神,总觉得他笑里带着得意。毕竟他昨晚才说过,蒋亭渊明天不好交代了。
有什么好得意的,笑什么笑。
“兵部上报,新增浙海战船四十艘,多出报账四百多两,可前日浙海总督回报并无新增的战船。”
“可笑,各部有多少战船,自然都有明确造册核准,如何是能造假的。”
兵部尚书易炳冷笑了一声,他曾是太子府詹事,自然也是亲太子一党。
“易尚书大人,这里谁说你兵部造假了?”吏部尚书刘绎一笑,他是李恒的门生出身。
“既然银子已经花出去了,解释清楚便好。”他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实则拱火。
“三十艘战船在年中便已经竣工完成,两江建造堤坝,运送材料困难,调用过去了而已。”
兵部尚书易炳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工部尚书钱涣。
若是借用去建造堤坝,工部尚书应该知晓,钱涣和他同属太子党,此刻竟没有立刻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