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到了。”
车缓缓驶入唐宅,从昨晚一直下到现在的雨在地面上形成了薄薄的水流。唐知律自己撑着伞,皮鞋踩着地面上啪嗒啪嗒地带水。
“明天就是周末了,让底下的人都提前回去放假吧。”
唐知律说完,一旁的管家诧异了一瞬,而后斟酌着要不要开口劝。
唐知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淡声说:“不用担心,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去吧。”
进了门还有一小截室外的内庭要走,只是一楼的落地窗是双面的,里面灯光透亮,一拐角就能看见小厨房。
唐知律没有急着进去,站在窗前看着里面的杜彦泽。他正低着头往手里成型的酥皮上抹奶油,手边的几个裱花袋和碗碟里装着颜色各异的馅料。
窗外风雨如晦,灯光昏暗,他站在暖黄的灯光下,摆弄得认真,睫毛盈满柔光,那种具象化的香甜气息似乎就要透过窗户飘过来。
杜彦泽抹平了这一层夹心才转头看向窗外的人,他们隔着一层玻璃,说话也听不见。
唐知律一身黑色正装,额前碎发半搭,带着半黑框眼镜,见他看过来唇角带了笑。
杜彦泽瞪了他一眼,直接把帘子摁下,刷一下把他的笑脸挡住。
定了定神,他继续把手上的东西完成。
第一次他做了欧培拉,金箔和光面的巧克力淋面,切开了才能看见红丝绒的肌理,朗姆酒和咖啡的醇苦悲欢交织,宛如一场戏剧开场。
第二次是勃朗峰,层层交叠着向上的山峰缀着糖霜的细雪,甜蜜的香气直白而柔和,切开来却是微苦的伯爵红茶味。苦涩与清香交织,潜藏其下,只在舌尖上留一丝余味。
可惜他怎么都尝不到味道,只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但他却能在每一次的相遇里带给他惊喜。
杜彦泽承认,在那些试探和交锋的时间里他曾偶尔尝到一丝甜味,只不过他清楚,这不过有害无益。
“这次是什么?”
唐知律早已经打理好自己,收好伞,不过他这次没有取下袖扣领针,只是主动把餐具摆好,垫好白色的餐巾。
“拿破仑,喜欢吗?”
唐知律挑了一瓶红酒开,闻言手顿了一下,笑着随意提起:“你似乎对法甜很熟悉,以前去那特意学过吗?”
“可以这么理解。”杜彦泽端着盘子走近,神色如常,模棱两可地挡回他隐晦的试探。
“用不着特意开红酒。”杜彦泽面色始终很平静,有些空旷的餐厅内白光鲜亮,屋内的陈设就像落了一层霜。
“我尝不出味道,你不还是特意给我做了甜点?”唐知律倒出两杯,语气很淡。
“这次下药了吗?”唐知律递给他其中一杯,带着些笑意。看着只是把曾经的交锋拿出来调侃。
杜彦泽一笑,这一笑第一次有种温柔的感觉,他给了相同的回答:“下了,下的春。药。”
这一次唐知律却没有就此打住话头。他拿起一边擦得银亮亮的叉子,看向杜彦泽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
“甘之如饴。”
杜彦泽感觉到了心脏瞬间满胀的酸涩,同一时间理智又在隐隐示警。
他有意所指吗?
拿破仑并不是蛋糕,而是一种类似酥点的甜品,一层一层,里面有什么馅料都明白坦荡。
卡仕达酱和香草的香气混着微酸的蓝莓果酱,夹心很多,还有一层粉红色的桃子果酱有种近乎嫣红熟透的蜜桃香。
唐知律拿起餐刀准备切下一小块,餐刀分离细腻的奶油和微凝固的果冻层发出细响,又在接触到酥层扑簌簌地掉渣。
“听说法国有些餐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拿餐刀切拿破仑不掉渣,就可以免单。”
杜彦泽摇晃着手里的红酒,看着绯红的酒液在冷光下的色泽,不去看他,回答他。
“那你已经失败了,不能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