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一会就会死在这里时,一个身形高瘦的少年踹开了门。迷迷糊糊中,她落入一个清瘦冷冽的怀抱。
头顶的主梁断裂,然后是重物砸到骨骼的声音。
滚呛烟雾宛如浓稠的沥青,剥夺所有的光线和呼吸。
在失去记忆前,一道很好听的声音从云层中飘来,虚虚实实落在耳畔。
“棠棠。”
“醒醒。”
沈棠拼命睁开眼皮,用尽全力试图看清那位白衣少年的脸。
却不过是徒劳一梦,她几乎是呛着泪醒过来。
天光大亮,昨夜睡前忘关窗,冷空气灌入室内,吸气时掀起胸腔内一阵酸涩的刺痛感。
梦里那场大火案在当年轰动全港媒体,沈棠解锁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关键词,很快跳出来几条热度很高的新闻稿。
里面详细写了当年案件的全程报道:
起因是闻老爷子早年仇家故意纵火寻仇,却意外烧伤沈家两位千金,但好在闻家长孙闻祈路过救了两人,为此,闻沈两家定下婚约,结秦晋之好。
这件往事在沈棠的记忆里是空缺的,对此沈默山给出的解释是当年她年纪太小,又于大火中受惊高烧昏迷了几日,不记得是正常的。
这么多年她总是反反复复地做这同一个噩梦,每次醒来后胸腔内短暂的空缺荒芜感,总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个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
沈棠又往下翻了几条当年报道,发现全是差不多的通稿后,更是觉得这些是当年闻沈两家用来搪塞媒体的说辞,可信度不高。
时间还很早,沈棠关掉手机,起床洗漱。
深水湾的白房子隐匿在湿润枫叶当中,后园有佣人早起打扫昨夜被风雨打落的枝叶,沉甸甸的粉色垂丝海棠压弯枝头,水珠顺着叶片垂直落下,满地粉艳。
张姨今早熬的是鱼片粥,瞧着清淡,入口却软糯浓郁,鱼片滑嫩爽口,后调还带着点柚酸。
与外面粥铺卖的鱼片粥味道很不一样。
“张姨,您这粥里放的是什么鱼?”沈棠觉得新奇。
“我这放的啊,是鲥鱼。”张姨笑着说,“这鲥鱼刺多得很,大多数人都嫌处理起来太麻烦了,熬粥通常就选择没什么刺的草鱼。”
握勺柄的手顿了顿,沈棠下意识放慢了咀嚼速度。
张姨解释:“不过太太你不必担心,我熬粥之前都已经把鱼刺处理干净了。”
沈棠笑着道谢:“您费心了。”
张姨不好意思地说:“这些先生都嘱咐过,况且按照规矩也是我应该做的。”
提到闻鹤之,沈棠心念一动,顺着话头问下去。
“您在闻家是不是很多年了?”
“我老婆子上了年纪,记性不大好。”张姨说,“但打从三太怀孕时算起,差不多也将近三十年了。”
既是从闻鹤之出生前就在闻家帮佣,那想必对当年火灾一事应当知晓一二。
沈棠挑起话题,“那您还记不记得十年前醒春园那场大火?”
“十年前……”张姨似在回忆,半晌后才说:“我想起来了,十年前老爷子在醒春园办五十大寿,前厅宴会刚刚开场,后院不知怎地就烧起来了。”
“闻祈小少爷和沈家两位千金都困在里面,老爷子救人心切,可无奈火势极大,根本没人敢靠近。”
“最后还是不到17岁的闻先生用水浸湿了被子,冲进火场救人。”
张姨话音落地,“铮”地一声。
沈棠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轰然断裂,苦寻多年的问题在今天终于从张姨这撕开了一道口子,答案却让她有些茫然了。
闻鹤之?
怎么会是他……
竟然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