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回蛇湾泊位经营权一事,此地位置紧要,关乎本县河运命脉,本官亦需为长远计,慎之又慎。”
方县令话锋一转,“不过,有伏家商誉在前、伏氏门风为凭,更有此份详尽稳妥、切实可行的规划在手…”
沉吟片刻,方县令朗声道,“本官以为,将此泊位授予二位,是极好的选择。”
“谢大人。”伏棂松了一口气。
方县令笑容满面,热情相邀,“两位若不嫌弃,便留下用了午膳再走吧?”
伏棂两人对视一眼,“承蒙大人盛情,草民夫妇却之不恭,恭敬不如从命。”
午膳并未在花厅,而是移步至县衙内一处更为清雅的一处。
菜品不算奢华,但明显是用了心思的家常美味。
这顿饭吃得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白潋初时还有些拘谨,见方县令言谈风趣,毫无官架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尝了一口那酸黄瓜,眼睛一亮,脱口赞道,“这黄瓜腌得脆爽,酸度正好。”
伏棂见她喜欢,也夹了一片细细品尝。
方县令哈哈一笑,颇为自得,“两位喜欢,走时带一些回去!”
饭后,两人再次拜谢方县令,便由主簿引着去办理各项文书契书的具体交接手续。
主簿显然得了县令严令,效率极高,各项条款核对清晰,文书誊写工整。
……
走出县衙威严的大门,白潋长长地、畅快地舒了一口气。
伏棂珍重地将契书收好,连日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
陈缨驾车,三人并未立刻返回十里村,而是直奔河沿镇。
马车停在河沿镇西边那片新购置的三十亩肥田上。
白潋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拉着伏棂走到她事先看好的、靠近引水渠的一处向阳角落。
“看,就种这儿。”白潋蹲下身,指着地里说,“这里阳光足,浇水也方便。等它们长开了,又香又壮。以后摘了叶子,煮茶也好,做汤添香也好,或者直接卖给码头歇脚的客人泡水喝,都行。”
听完白潋的宏图,伏棂心情甚是愉悦。
从田里出来,路过河沿镇。
伏棂还未去过沈记在河沿的分店,两人便到了布庄。
布庄内灯火通明,各色布匹绸缎琳琅满目,摆放得整整齐齐。
伙计见是熟面孔,连忙热情招呼。
很快,沈念的声音传来,“哟!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把你们这两位大忙人吹到我这儿来了?”
对于伏棂的事,沈念多少知道一点。
“沈老板。”伏棂迎上去,“你是没看见,今天在县衙,方大人话里话外都是‘沈念看重的人,必是可靠的’。”
沈念先是一愣,引得店里几个顾客都侧目看来,“方县令还是那么精,眼光也毒,能自己琢磨我沈念看人的眼光,那也算他有见识。”
沈念拍了拍伏棂的肩膀,“事成了就好。我就知道你们能行。但…白潋真不再考虑考虑来我这?管事的位子,可一直给白潋。”
她旧事重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看着白潋。
伏棂肩头被沈念拍得微震,并未插言。她看着沈念,心中了然:沈念欣赏白潋的能干和韧劲,这份邀请里或许有几分真心,但更多的,是她那豪爽性子下习惯性的“挖墙脚”玩笑。
伏棂心底没有丝毫波澜,更无半分担忧。
白潋晃晃脑袋,“我在河沿镇刚买了三十亩顶好的肥田。种豆子、磨豆浆、煮豆汤。”
“那就遗憾了。”沈念面露真切的遗憾之色,“不过也是,你有你的田,我有我的路。”
“我这人啊,打小就跟‘安定’两个字没太大缘分。泰和是好地方,也算是我的家,是我沈记布庄安身立命的根基。如今这根基稳了,分号开张,染坊运转起来,酒坊也成了。在这里挑几个精干的掌柜伙计盯着,我能做的,也就铺平了。”
“正因为没什么牵绊,也没什么非得守着的家产基业要代代相传,反倒是轻松了。一个包袱收收就能走,天南地北,哪里有利市,哪里需要我沈念去闯一闯,我就去哪里。”
沈念的洒脱背后,此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怅,“要说真有什么放不下的,大概也就是像你们这样的…朋友了。往后天各一方,不能时常拌拌嘴,看看你们又在捣鼓些什么新东西,想想倒让人心里也生出了那么点不舍来。”